(秦腔剧本)《艳娘传》(全本)
秦腔
《艳娘传》
(陕西省剧目工作室保存本)
说 明
明,兵部尚书魏介乏嗣,有女艳娘,更名彦俊,男装应试,中魁。倭寇犯边,魏介征讨。帝开科选,命彦俊主试。俊以“倭奴寇边,战、守、和孰是”为题试之。才子白真,文章立意新颖,別具一格。“主战而胜之,和平乃得”为彦俊赏,荐帝点魁。彦俊邀白真进府相会,复红装,与白成婚。白流连忘返,密居魏府。榜发,状元及第,受喜无人,遍寻无着。敕张皇榜,限白三日揭榜面君,逾期除名。白仆秃林恐误,以白试稿为证,冒名扯榜登殿。
丞相罗彦芳寿诞,彦俊往贺,罗择为婿。推诿不得,以白代婚,夜陪秋娘,昼伴艳娘,两全其美。
魏介荡寇失利,为义士马玉龙救,并俘倭酋。巍许艳娘为婚以图报。
白真发妻周桂娘,因白三载无讯,赴京寻夫。途入寺庙求签,遇秃林。主仆相认,周氏疑秃林谋主,告刑部。
魏介归朝,悉艳娘已字白真。介乃退婚,马不受,亦告刑部。
罗彦芳会刑部尚书李生彦等审秃林案,马玉龙又击鼓鸣冤,状告魏介。李生彦疑两案相关,乃请魏介,白真、罗秋娘、魏艳娘同堂对质,真象大白。魏介收婢伴兰为义女,与马成婚。状元白真与桂娘、艳娘、秋娘团聚。
场 目
第 一 回 赴 试
第 二 回 阅 卷
第 三 回 相 请
第 四 回 相 会
第 五 回 扯 榜
第 六 回 充 元
第 七 回 回 府
第 八 回 许 亲
第 九 回 顶 婚
第 十 回 听 房
第十一回 寻 夫
第十二回 征 贼
第十三回 庙 遇
第十四回 班 师
第十五回 部 审
人 物 表
白 真 小生 秀 才
秃 林 小丑 书 童
周桂娘 正旦 白 真 妻
魏 介 红生 兵部尚书
伴 兰 小旦 丫 环
魏艳娘 小旦 状 元
马玉龙 武生 杰 士
张家驹,生 户部尚书
李生彦’丑 刑部尚书
罗彦芳 老生 丞 相
罗秋娘 小旦 丞 相 女
胡夜郎 大净 日本国王
菊 梅 贴旦 丫 环
监场官 杂
报 子 杂
店 主 杂
门 官 杂
黄门官 杂
家 院 杂
二 将 杂
日本兵 杂
役 杂
卒 杂
校 尉 杂
傧 相 杂
第一回 赴 试
[白真上。
白 真:(引)
江南暮春早,
京兆孟夏寒。
(诗)
自古圣哲本无门,
舜何人斯余何人;
若能有为皆若是,
功到满时自成真。
小生姓白名真,表字玉堂,江南人氏。攻读诗书,壮游泮水,终鲜兄弟,孤独一
身。父母早巳去世,家道倒也宽裕。娶妻周氏桂娘倒也贤德。今乃大比之秋,皇
王开选,心想上京应试。唤出娘子,与她商议。秃林,走来!
[秃林上。
秃 林:(引)
近朱者赤,
近墨者黑。
大叔是才子,
咱家是才孙。
我小子秃林的便是。只因我家大叔提笔成文,开口成章,人称他八斗才子。我
小子日夜跟他薰陶渐染,也能胡诌几句。人也与咱送了个外号,称咱五车才
孙。闲话休说,大叔有唤,只得主见。伺候大权。
白 真:有请你家奶奶!
秃 林:是。有请奶奶。
[周桂娘上。
周桂娘:(引)
昼间窗前刺锦绣,
夜晚灯下伴郎读。
官人万福!
白 真:娘子少礼。请坐。
周桂娘:为妻有座。请问官人,唤为妻到来,有何大事商议?
白 真:娘子哪知,今乃大比之年,皇王开选。心想上京应试,不知意下如何?
周桂娘:功名事大,怎敢屈留。待为妻与你饯行三杯,以壮行色。
白 真:有劳娘子费心。
周桂娘:丫环,看酒来! (丫环端酒上)
(唱)
忙吩咐丫环把酒看,
执樽把盏在夫前。
此一番前去鳌头占,
杏花十里耀祖先。
野花闲草休贪玩,
须怜你妻受孤单。
白 真:(唱)
娘子不必把我劝,
我岂是薄幸无情男。
天保佑此去鳌头占,
万不能忘却糟糠贤。
周桂娘:送官人。
白 真:免送,娘子免送。 (同秃林下,周桂娘带丫环随下)
[魏介上。
魏 介:(引)
宫居枢密要地,
执掌兵马大权。
老夫魏介。大明驾前为臣,官居兵部尚书之职。只因老夫年老无子,一般同僚
多劝老夫纳娶小星;老夫以为,此等行为绝非人道主义 ,坚决不允。幸喜老天
睁眼,夫人四旬有九,身怀有孕。不料十月完满,产一女孩。老夫心想,女子
亦父母遗血,何尝不可承嗣!是我与她自幼男装,一般同僚皆知我产生公子。且
喜她秉性颖悟,过目不忘。延师授读,精通五经。老夫一时高兴,令她以在前
科参加试场。她竟能一搏而中,夺得状元!昨因皇上产生太子,今岁又开恩科,
竟放她为试场主考,考取天下举子。不幸日本造反,万岁旨意 ,又命老夫挂帅
去征。深恐女儿一时不慎,泄露马脚,致使老夫有欺君之罪。不免唤她前来,
细细叮咛一番。伴兰走来。
[伴兰上。
伴 兰:(引)
身穿男衣伴假郎,
谁知书童是梅香。
伴兰伺候老爷。
魏 介:有请你家姑娘。
伴 兰:有请姑娘。
[魏艳娘男装上。
魏艳娘:(引)
巾帼猎取三甲榜,
羞煞须眉七尺郎。
裙钗魏艳娘,改名魏彦俊。下朝回来,爹爹有唤,只得去见。孩儿参见爹爹!
魏 介:我儿少礼,坐了叙话。
魏艳娘:孩儿告坐。不知爹爹唤儿到来,有何言教训?
魏 介:我儿哪知,因为日本造反,万岁降旨,命为父挂帅去征。为父此一前去,遥遥
无期,三年不知,五载不晓。深恐我儿朝王见驾,翰苑工作,少年不慎,一时
大意,泄露马脚,致父有欺君之罪。等为父得功回朝,再好奏明圣上,与我儿
择选乘龙佳偶。那时为父才能放心!
魏艳娘:孩儿自当小心。
魏 介:听为父嘱托丁!
(唱)
只为那父年迈绝嗣无依,
因此上才把你以弁易笄。
登翰苑也不过临场作戏,
你莫可在人前泄露形迹。
只为那倭奴贼狼烟千里,
平贼后再与你雀屏射婿。
魏艳娘:哎,爹爹岈!
(唱)
叫爹爹你不必叮咛仔细,
你女儿自知晓神龙藏迹。
但愿得领大兵将贼灭息,’
倒免得你的儿常把心提! (同下)
第二回 阅 卷
[马玉龙上.
马玉龙:(唱)
大豪杰志气凌霄汉,
因伤人命走海边。
怀揣着英雄侠义胆,
誓杀尽天下肮脏官。
在下马玉龙。陕西人氏。自幼习武,学得一身武艺。因在原郡,路见不平,打
伤人命,是我奔走江湖,好似云中之鹤,到处为家。我可莫说天哪天哪,好不
屈煞英雄也!
(唱)
平曰间养就钢铁胆,
誓与皇王保江山。
恨老天何日才睁眼,
亢龙困井怎升天! (下)
[魏艳娘带伴兰上。
魏艳娘:(唱)
秋水鱼龙多变化,
广寒丹桂吐层花。
下官魏彦俊。只因倭奴寇边,爹爹挂帅去征。皇上为拔取人才计,特开恩科,
放我为今科主考。场题乃系“倭奴寇边,策取和、战、守,三者孰是”。天下
举子入场考试,三场完毕,还不见监场官送卷前来。伴兰,传监场官。
伴 兰:传监场官。
[监场官上。
监场官:(引)
监场须防夹带,
临试全在小心。
参见主考。
魏艳娘:且靠一旁。
监场官:是。
魏艳娘:这是监场官。
监场官:在。
魏艳娘:众举子文卷,可已完场否?
监场官:早巳完场,特来进呈。 (呈卷)
魏艳娘:下边伺候。
监场官:是。 (下)
魏艳娘:待吾阅卷了!
(唱)
科场中好似阎罗殿,
渺渺中鬼神来视监。
人生世若果阴功欠,
到此时丹桂岂能攀!
我这里先抽第一文卷,
此系主和。夫战者凶器也。以天朝之战倭奴,犹少阳之战老阴,不如讲和,保
精存髓之为良也。此卷真个鄙俚难堪也!
(唱)
这一卷鄙俚实难堪。
我这里还抽第二卷,
夫和平者,天下之社会主义。故治国之道,首在保持和平。此卷主和,却是以
和平为之和也!
(唱)
辞不达意题外言。
我又抽三卷用目看,
自古天子守国,犹如女子守身。哼,怎么把天子给比起女子来了呵,真可笑也!
(唱)
这一卷却是荒唐言。
锦绣真才古今罕,
好一似大海淘宝簪。
我这里再抽第四卷,
江南举子白玉堂。好个风流的名字!文为:“蠢尔倭奴,无端寇边,侵我土地,
占我城闉。王赫斯怒,虎贲三千。灭此小丑,以定中原。战胜而和,天下始
安。此万世之利也!”
(唱)
这一篇却是金玉言。
蝇头楷工梅花笺,
满笺锦绣起波澜。
好一似韩愈曾进国策篇,
又好比武侯出岐山。
似这等独具异人见,
鸡群之鹤非庸凡。
我忙提朱笔将他点,
点一个广寒攀桂仙。
呵,白生这样奇才,实属难得,不免取为第一。这些卷子,也有些优的,也有
些劣的。虽是主战而后和者为上。独主战者次之。主守主和者,俱不足取也!阅
卷巳毕。伴兰,传监场官。
伴 兰:传监场官。
[监场官上。
监场官:伺候。
魏艳娘:这是监场官。卷子业已判好,你可呈上金銮,请旨定夺。
监场官:是。把这个少年主考,倒没有看出,没有一个时辰,看完百分卷子。一目十
行,真是难得! (下)
魏艳娘:呵,白生这样奇才,自古至今却有几个!将他比我竟是青出于蓝了。哎,我可莫
说彦俊彦俊,你即就才储八斗,这女孩儿的身子,恐你亦难有为也!
(唱)
猛想起女儿体独自伤惨,
何望那把功绩遗留世间!
况且奴二八期标梅开绽,
是何日赋桃夭才适所天!
似这等锦绣才雀屏适选,
普天下哪再有第二秦观!
呵,我想这人的才学虽然高超,但不知容貌如何。曾记他卷子上写,寓居魁元
店内。伴兰,你莫若请他前来,再作道理。
伴 兰:这样正好。待我前去请他便了。 (下)
魏艳娘:(唱)
但愿他子建才潘安容貌,
把一朵艳牡丹玉露灌浇。 (下)
第三回 相 请
[秃林上。
秃 林:(引)
能吃才子屎,
便可作才子。
才子莫笑才子多,
才子才孙出一窝。
才孙秃林的便是。今早送我大叔进场考试,想他那锦舌生莲,毛笔开花的才
子,必能一挥而就。这般时候,怎么还不见我大叔回来呢!
[白真上。
自 真:(唱)
白玉堂下场来颇觉有幸,
哈哈,嘿嘿!
(唱)
三场毕文得意喜笑眉头。
洋洋乎数千言一笔挥就,
荡荡乎全不要眉头发愁。
似这等字字玉笔笔锦绣,
何愁那龙虎榜不占鳌头!
咦,哈哈!
秃 林:大叔下场,为何喜笑连天?
白 真:三场得意,故而大笑!
秃 林:请问大叔?场中出的什么题目,大叔做的什么文章,请你老人家教导与我,搁在
娃这肚子里;今世里生下这奴才命,就不用说了,再一 辈子,凭着它也去中一
个状元,也不枉跟了你家一场!
白 真:通场稿子数千言,一时岂能念过!这是稿子,你且去念。
秃 林:这么多的行行子,至少都有几万字,一时何能念熟。呵,有了。古人说的好,
能多余喝上些墨水子,便可以做好文章。我莫若把这稿子吃到肚里,叫他永久
存在心里,岂不比那喝墨水子强的多吗!也省得叫人再念。妙极、妙极! (想吃)
白 真:哼,你这个奴才。那是怎么样了?
秃 林:我可莫说秃林秃林,你这笨奴才,当真的该打。你若把他吃到肚里,随那五谷
变成臭屎,将来做出文章,岂不把人薰死,哪有状元叫你去中!你个笨货,当真
的该打呀!
(唱)
这文章做的真少见,
闻着香来吃着甜。
今世若能把它念,
再辈子何愁不点元!
[伴兰上。
伴 兰:(引)
手执月宫桂花笺,
迎接阮郎到广寒。
谁在这里?
秃 林:何人前来?待咱将这宝贝,上了腰柜再说。你找谁?
伴 兰:这里可有个江南的白相公吗?
秃 林:有有有,你问他者为何呢?
伴 兰:我是主考府里来的。有帖相请!
秃 林:咤加加,可敲咱的竹杆加。管它哩,先叫大叔看过再说!
白 真:什么帖?原是主考请我过府。我有道理。秃林,对来人去说,就说金榜未发,嫌
疑应避。我是不去的。
秃 林:大叔这样的做法,据娃看来,咱们这次上京,千山万水,受尽奔波,不是应试
来的。
白 真:为什么来的?
秃 林:为的是:专替人家打扫茅厕,担粪来的。
白 真:这话怎说?
秃 林:这话怎说!人家的举子,为考试的一到京里,一个个不是寻门子,便是钻狗洞。
想活动,也是无门可进。咱的现任主考,好意下帖来请,反给人家抬高身份,
摆起臭架子来了。岂不是连状元给打气憋呢!况且,而今的世事,人心不古,不
比先前。你看那一个个想作官,不是设法活动,还想到手吗!这活动的两个字
眼,现在简直成了公开的官话了。难道你还不知吗!
白 真:依你哩?
秃 林:依我哩,依我干脆的去么,还有说的啥哩!
白 真:如此,吩咐来人前边带径。
秃 林:魏府来人,前边带径。
白 真:(唱)
世上的事儿真奇惊,
哪有个主考请门生。
一定是另有心事用,
咱岂肯苞苴送门庭! (同下)
第四回 相 会
[伴兰引肩真上。
白 真:(唱)
因甚事备帖将我请,
细思想不由疑心中。
我两人从未通名姓,
无故的请咱因甚情!
你这书童,这就不是。既是你家老爷相请,为何不走中门,反走尾门?想这尾门
乃是奴仆厮役之辈所走之径,岂是我们读书人随便走的吗?
伴 兰:先生哪知,我家老爷言道,因为金榜未挂,嫌疑应避,故而有屈先生。
白 真:如此,你且带径了!
(唱)
这尾门乃是斯役径,
却怎么叫咱由此行。
方信得官场钻狗洞,
这黑幕何日才揭明!
你这书童,这就不是.为什么将小生引来别去,却引到人家绣阁来了?
伴 兰:先生不必生疑。这正是我家老爷的书斋。
白 真:真道的胡说.书斋哪有这样的设置法?
伴 兰:先生有所不知。只因我家老爷,也是个才子调儿,好爱风月,所以才这样的设
置法。
白 真:真正的岂有此理!
(唱)
是书斋就该陈籍卷,
却怎么春宫画儿满壁悬。
这一旁梳妆玉台稳桌面,
那一旁菱花秦镜照人颜。
温柔味醉迷铁罗汉,
脂粉香喷倒柳鲁男。
伴 兰:先生且请少站,待我去禀。有汕姑娘。
[魏艳娘官服上。
魏艳娘:(引)
打扫东床地,
迎接下榻客。
伴兰,他来了不曾?
伴 兰:现在外室。
魏艳娘:他的容貌到底如何?
伴 兰:提起他的容貌,真叫人心醉神迷。虽昔日的宋玉、潘安,恐怕难比其美的!
魏艳娘:羞人答答的,叫人该怎样的见面法哩!
伴 兰:照这样人才两美,真属难得。姑娘千万莫要错过才是。
魏艳娘:那么,你且请他进来。
伴 兰:有请先生。
白 真:学生参见老宗师。
魏艳娘:贤契少礼,坐了叙话。
白 真:学生告坐。(背)哎呀,好一个风流的主考!
魏艳娘:贤契的文章,字字珠玉,笔笔锦绣。真有子建之才!
白 真:学生满腹荆棘,多蒙老宗师见爱。
魏艳娘:贤契太得过谦了。
白 真:岂敢。请问老宗师,唤学生到来,有何见教?
魏艳娘:本院因爱贤契的才华,故而请你前来谈谈文章,叙叙家乡。原为以文会友,并
无别的意思。且问贤契,家中都是什么人?
白 真:老宗师见爱,听知了!
(唱)
自幼儿生长在江南,
世代书香流芳传。
家中周氏女婵娟,
终鲜兄弟失椿萱。
魏艳娘:(背立)哎,这才难了!
(唱)
听罢言来心自参,
不由人心中暗盘算。
他家中已有女侣伴,
难道说叫奴去作偏!
我想,他家已有妻室,难道叫奴作偏不成!呵,这是断断办不得的。
伴 兰:好个风流的人物!
魏艳娘:虽然话是那样的说法,但是他那样的人物,那样的才学,却叫我心儿意儿总是
舍他不得的呀!
(唱)
虽然话是那样谈,
他的才学真堪怜。
论风流真个赛刘阮,
屈屈身份有何难!
转面来我把伴兰唤,
来来来听我耳边言。
如此、如此。(下)
伴 兰:明白了。
白 真:呵,我且问你,你家老爷向哪里去了?
伴 兰:向后堂里去了。
白 真:这才奇了。你家老爷请我前来,既云以文会友.为何一诗不吟、一对不答。就
是这样马马虎虎的走了。这是何意呢?
伴 兰:先生哪知,适才我家老爷言道,因为看上你的才学,你的人物,家中有一妹
妹,心想许配先生。不知你的心意如何?
白 真:方才小生巳言过,家有贤妻。难道你老爷不嫌吗?
伴 兰:他能叫我来说。总是不嫌。
白 真:还有一件。我且问你,你姑娘的容貌,比你老爷如何?
伴 兰:我家姑娘的容貌,倒与我家老爷一般无二的!
(唱)
我姑娘容貌世少有,
闭月羞花又倾城。
白 真:未能见面,深恐难信。
伴 兰:你若不信,来来来,请看:那不是我家姑娘来也!
[魏艳娘女装上。
魏艳娘:(唱)
后堂里忙把女装换,
一个主考变婵娟。
数十年未显庐山面,
自觉得羞破桃花颜。
白 真:(惊)这是怎样的缘故,莫非咱是做梦么!呵。青天白昼,哪有做梦之理。真道
好奇怪呀!
(唱)
猛然间抬头用目观,
后堂里转来女婵娟。
却怎么主考反将女儿扮,
这明明是他呀!
(唱)
却叫我身堕雾中难解参。
这是怎么的缘故,还不速快说来!
魏艳娘:先生不必生疑。只因我家爹爹……呵,伴兰你说、你说。
伴 兰:先生不必生疑。只因我家老爷,年老无子。因此,将姑娘自幼男装,以乐天
年。故而请来学究,教他读书。幸喜一举成名,得中前科状元。前因皇上开放
恩科,放他今科主考。昨日阅卷,因爱先生的才学、人物,所以,请你来府,
盟订百年。想她那人物,配你那才学,岂不是文君恋相如,郎才女貌,天生就
的一对吗!
白 真:你这傻物,这样何不早言!
伴 兰:哎,先生呀!
(唱)
未曾开言笑眯眯,
尊声先生听心里:
你二人郎才女貌天生就的双双对,
好一似司马配文君。
子兮子兮两相问,
今夕何夕见良人!
准备着金针刺被桃花蕊,
提防那玉露润破牡丹心。
风流的话儿说不尽,
只可怜旁边牙痒人!
魏艳娘:蠢才,你真疯了。还不退下!
伴 兰:人家晓得呀!
(唱)
奴这里忙把身子退,
且令他二人染染红尘。 (笑,下)
魏艳娘:(看)白郎,夜已深了,你我且到帐中。
白 真:如此,请。正是:
(念)
自主婚姻方称心,
相如岂肯舍文君!
魏艳娘:白郎,说是你来、你来!
白 真 小姐,说是你请、你请! (同下)
[秃林上。
秃 林:(引)
一日不见如三秋,
三日不见愁眉头。
我小子秃林的便是。只因我大叔被魏府主考请去,业已三日,并无踪影。今乃
挂榜之期,报子若到,圣上宣见,如何是好。我不免前往魏府问过便了!
(唱)
恨一声人叔没斟酌,
却怎么老鼠迷了窝。
假若一时报子到,
叫秃林怎样来支搁。
你把状元就了馍,
急的我娃子干奈何! (下)
[报子上。
报 子:(唱)
报子披红又飞马,
挣的金银和彩花。
我乃报子的便是。只因江南举子白玉堂,高点魁元,寓居魁元店。来此已是魁
元店。速快放炮。
[店主上。
店 主:放炮为何?
报 子:江南举子白玉堂高点魁元。我们前来报喜!
店 主:你们这次是屎爬牛给扑了空了。白先生失了踪迹。他的书童,已到处找寻,还
未见回来呢!
报 子:何时可以回来?
店 主:回来大概在十三点半钟以后哩!
报 子:扫兴。一个状元报单,先是这样的白气。状元失踪,我们禀知黄门官,奏明圣
上。正是:
(念)
指望炮响金满盈,
来时欢喜去时愁。
扫兴、扫兴! (下)
第五回 扯 榜
[门官上。
门 官:(引)
朝夕主关键,
日夜司晨昏。
我乃守门司令官的便是。清早门前打转,盼个人儿接见。请我传禀,就得门包
一万,铜元一串。腰包装满,回家不干。你看咱消闲不消闲!
[秃林上。
秃 林:(唱)
行来在魏府门抬头观看,
门儿外打坐着一位猪官。
门 官:(打秃林)你叫什么?
秃 林:小人说,你老人家是看门的主官。
门 官:那就是了。怎么成了守门的猪宫!混帐王八撒刁了。啥东西,还不与我老爷退
下,滚蛋!
秃 林:这里请问个人儿。
门 官:你问谁呀?
秃 林:请问咱这府中,可来个江南举子白玉堂?
门 官:哪里来的白蜜糖!
禿 林:原是白玉堂。
门 官:何时来的?
秃 林:前三天咱们府中大叔请来的。
门 官:待我与你先查查日记。这前三天是星期三,张先生进见,门包三两。王老爷进
见,门包十两。没有,没有。慢说没有,连个姓白的面都没见!
秃 林:府中大叔说是魏主考请来的,敢烦门官大哥。
门 官:你叫什么?谁连你拉起弟兄班子来了!叫大人。
秃 林:敢烦门官大人传问一声。
门 官:拿来,拿五十两银子的腰包来。我老爷生就满口金牙,玉石舌头?开口就是要钱
哩!
秃 林:小人不曾带钱,改日前来补交。
门 官:没钱早些滚蛋。公门不使隔夜的钱,谁还讨帐不成!趁早走,还省得我老爷伤
脸。
秃 林:你老人家还请方便为是。
门 宫:你走不走?扫兴,今天遇见核桃皮了。打这个构木根。着打。 (打,秃林下)真
正的倒霉,遇见死财神了。啥东西! (下)
第六回 充 元
[秃林上。
秃 林:明明把我大叔请去,怎么没个影儿。莫.非上了流氓的当了,不免到处去找便
了!
(唱)
恨一声大叔是怪物,
你在哪里把迷捉。
只说你的尻子奓,
莫问人家该死活! (下)
[黄门官上。
黄门官:(引)
奉旨挂金榜,
失却状元郎。
咱家黄门官。只因失却了头名状元白玉堂,圣上命我挂榜招求。来至午门,悬
起榜文。
[秃林上。
秃 林:(唱)
圪里圪牢都找到,
无踪迹叫我好心焦。
行步儿我从午门过,
五凤楼悬挂榜一条。
这里挂着榜文,却是为何。不免待咱看过。兹有江南举子白玉堂,身中本科状
元。呵,幸喜我大叔高点魁元,待我先谢天谢地。待我往下再看来——不料挂
榜之日,竟然失踪。朕心不胜怪异,因此悬榜访求,格外赐恩。该生若在京
中,可限三日内扯榜见驾。若过三日,即便除名。唔呀,这该怎了?难道当真把
一个到手的状元,白白糟蹋了不成!这该怎了?呵,有了。人急了生智,马急了
啃槽。猛想起他的通场文稿现在我腰。况咱早巳念熟,何不大着胆子,顶了大
叔名子,向前扯榜,先替他保存这顶纱帽。有何不可!正是:
(念)
胆愈大而心愈细,
智愈方而行愈圆。
待我扯榜。
黄门官:何人扯榜?
秃 林:江南举子白玉堂。
黄门官:有何为证?
禿 林:现有通场的稿子,对卷自知。
黄门官:待我对过。果然一字不差。来来来,随我见驾。
禿 林:咡嘿! (同下)
第七回 回 府
[白真上。
白 真:(唱)
玉楼中且将身儿躲,
拈花斗草实快活。
宁在牡丹花下死,
不中状元也合着。
[魏艳娘上
魏艳娘:(唱)
世间的事儿真奇巧,
却怎么状元有两个!
这一个他在深闺躲,
那一个当殿对文学。
白 真:小姐,下了朝了!
魏艳娘:下了朝了。白郎,今天朝中出了个惊人的奇事。
白 真:什么奇事?
魏艳娘:白郎是你不知,圣上只因失遗了你这头名状元,已在午门外挂榜访求。
白 真:你就说我在这里。
魏艳娘:呸,我说你在这里做什么!若果过了三日,即便除名。
白 真:哎呀,小姐,得到手的状元,弃之实觉可惜,还请你许我出府,扯榜见驾。
魏艳娘:迟了、迟了,如今另有个你了!
白 真:怎么,连小生都有了两个了?
魏艳娘:正是。他已经扯榜见驾,圣上当殿对稿,已将他点了元了。
白 真:你可曾见稿不曾?
魏艳娘:倒也见过。
白 真:可是我的字迹?
魏艳娘:一点不差!
白 真:就才奇了!
(唱)
听一言不由我大吃一惊,
却怎么白玉堂也有两名!
即就是他与我同名同姓,
这文章原稿子又何相同!
魏艳娘:我且问你,你的原稿子,现在哪里呢?
白 真:呵,是是是了!
(唱)
猛然间一句话将我提醒,
必定是小秃林窍弄神通。
似这等也算得聪明机警,
顶名姓却为咱保守前程。
这个人儿,可是个中资身材,淡黄面皮么?
魏艳娘:正是。你可认得他么?
白 真:照你所说,这是跟我的书童,名叫秃林。这样却好。他替我暂时顶了纱帽,我
才能放心陪伴与你的。
魏艳娘:诚恐圣上若有趣咏,露出马脚,如何是好?
白 真:那倒不至于。他平眼我薰陶渐染,也算有点见闻之学。若是吟诗答对,虽不出
奇,尚不至于露丑。
魏艳娘:伹愿如此。公子放心,他日我父回朝,再好替你设法。
[伴兰男装上。
伴 兰:禀姑娘,罗府众文武拜寿。班房等候。
魏艳娘:既然如此,盼咐外边打轿伺候。正是:
(念)闺阁埋头唐伯虎,
白 真:(念)西厢垂情崔莺莺。 (同下)
第八回 许 亲
[张家驹、李生彦、秃林、魏艳娘同上。
张家驹
:(引)福如东海长流水,
李生彦
秃 林
:(引)寿比南山不老松。
魏艳娘
張家驹:户部尚书张家驹。
李生彦:刑部尚书李生彦。
秃 林:新科状元白玉堂。
魏艳娘:前科状元魏彦俊。
张家驹:众大人请了。
李生彦
秃 林:请了。
魏艳娘
张家驹:今乃罗相花甲之期,我等大家同去拜寿。请。正是:
(念)六句老人颐耆寿,
李生彦
秃 林:(念)三多子孙螽斯绳。 (同下>
魏艳娘
[罗彦芳上。
罗彦芳:(引)
威德何敢比卜望,
福寿但愿如汾阳。
老夫罗彦芳。官居首相之职。小女秋娘,年方二八,尚未歌赋桃夭。老夫心想
将她许配魏兵部之子魏翰林为妻。今乃老夫寿诞之期,不免当面言明。便是这
个主意!
[家院上。
家 院:禀相爷,众文武前来拜寿。
罗彦芳:传出,有请。
家 院:有请。
[众文武上。
众 :老相国。
罗彦芳:众大人,哈哈哈!
众 :老大人千秋之喜,我等祝贺来迟,多有得罪!
罗彦芳:老夫虚度春秋,多劳众文武赐光,实觉担当不起。
众 :好说。转上受我等一拜。 (拜)
罗彦芳:众大人请起。哈哈哈!家院,排过酒宴。众文武请到宴上!
众 :大人请。
罗彦芳:(看酒)众文武请。
众 :老相爷请。
罗彦芳:这是众大人。
众 :大人。
罗彦芳:老夫今天以在寿席宴前,为小女秋娘择一佳偶。相烦众大人为媒。
众 :老大人为令爱挑选东床,我等正该作冰。不知老大人意属何人?
罗彦芳:小女秋娘年已及笄,标梅望期。魏翰林才华高超,关雎诗咏。老夫心想,令他
二人盟结百年。众大人以为何如?
秃 林:令爱偶配魏翰林,真是郎才女貌。大人的眼光,到底不错。我们大家少不了吃
吃喜酒!
魏艳娘:哎呀,老大人,婚姻大事,必待父母之命。家父征贼末归,学生怎敢私定婚
姻!
罗彦芳:呵,老夫与你父同僚奉君二十余年,儿女一点婚姻正事,难道不能作主吗!
秃 林:碗编修,岂不知古人云,长者赐不敢辞。老大人一言既出,却之则为不恭。
魏艳娘:咦,这个!
罗彦芳:再勿多言,勿负老夫美意。家院,看过宪书。
家 院:是。
罗彦芳:待我一观。明日三德相合,正是天女下嫁之期,吉日良晨。贤婿作速回府收拾
一切,准备老夫明日送亲前来。
魏艳娘:哎呀,老大人!婚姻一事,小生权作应允。但是这结婚日期,须得我父回朝再
议、回朝再议!
罗彦芳:你父征贼,三年不知,五载不晓,岂有久待之理!不必多言,速即回府。
魏艳娘:这个,生当遵命了!
(唱)
这事儿做的真罕见,
怎知我难以对人言。
他那里主定将我选,
我这里推脱是枉然。
身施一礼出府院,
谁知晓闯下了大祸端。 (下)
张家驹:(唱)深服大人具高见,
李生彦:(唱)收来了彩凤配青鸾。
秃 林:(唱)这样的美事他却不干。
为什么不配我新状元!
难道咱这新的不如他外陈货!
罗彦芳:哼!
众 :我等大家告辞。
罗彦芳:奉送!
(唱)
婚姻事本是三生愿,
两厢配合非偶然。
多情的月老穿针线.
佳人才子两相怜。
哈哈哈! (同下)
第九回 顶 婚
[魏艳娘上。
魏艳娘:(内唱)
出罗府吓的我心胆颤,(上)
谁知晓闯下大祸端。
这才是平地起波澜,
慢水中无浪把船翻!
哎,我好恨也!
(唱)
奴这里却把罗相怨,
你不该做事没检点。
普天下许多风波汉,
何愁奴萧史在人前!
岂不知奴云罩庐山非真面,
海市蜃楼空中悬。
假须眉怎当东床选,
哪有个黄花配婵娟。
他虽是广寒玉女月中嫦娥美丽眷,
好买卖只恨缺本钱。
红波浪中怎交战,
迎兮送兮怎向前。
丁香舌上怎吐谈,
鸳鸯枕上怎同眠!
(滚)我想他霎时送亲前来,这花堂以上,还则罢了;洞房之中,却叫奴该将何物
应付于她!莫若对她说明真情,不过一场笑话,却有何妨!呵,不妥、不妥。此
事若令圣上得知,难免与我父闯下了欺君之罪了!
(唱)
背地里奴把爹爹怨,
你不该将儿巧作玩。
黄花女怎把须眉扮,
又不料科场显手段。
奴好比扑灯蛾灯儿前转,
又好比春蚕作茧自己拴。
到今日反把火坑陷,
自己寻的讨祸端!
呵,我想此事倘若败露,奴家遭祸.这也是自作自受。只可惜我那多情多义的
白郎,少不了城楼失火,殃及池鱼了!
(唱)
奴这里却把白郎念.
好夫妻竟做水中天。
可惜你温存柔而软,
你为奴弃却新状元。
好鸳鸯却被浪冲散,
恨恶雨打坏并蒂莲。
前世里造下冤孽鉴,
好姻缘反成恶姻缘。
[伴兰男装上。
伴 兰:姑娘回来了。
魏艳娘:回来了。白郎他在哪里?
伴 兰:现在绣楼。
魏艳娘:速快去请!
伴 兰:是。有请白先生。
[白真上。
白 真:(引)
弃富贵如弃敝屣,
宝名花胜宝金玉。
小姐回来了!
魏艳娘:回来了。
白 真:请坐。这是小姐,往日回府,欢天喜地。今日回得府来,为何面带泪痕,低头
不语,这是什么缘故?
魏艳娘:(滚)我叫叫一声白郎、白郎,我的白郎呀!实想你我二人恩爱长久,谁料老天不
仁,降下无情钢剑,竟将你我二人恩爱,一刀斩断了!
(唱)
只为那当朝罗丞相,
他有一女名秋娘。
二八裙钗桃夭放,
诗赋标梅选才郎。
因寿诞不该去拜望,
他把奴家当萧郎。
当面提亲酒席上,
强迫奴家招东床。
白 真:这相府的千金,作翰林的太太,也算得风流的一对儿。你就该热诚的应允才是!
魏艳娘:哎,去呀,你也来了!
(唱)
奴这里百般推诿忙阻挡,
他那里竟然自主张。
结婚期便在明日上,
白 真:红鸾照命。先与先生恭喜!
魏艳娘:哎,去呀!
(唱)好买卖无本钱怎承当!
白 真:什么没本钱!何不设个法儿,借贷上个本钱。
魏艳娘:这本钱都是随随便便借的吗?
白 真:日今的洋行,不是专与人家放本钱的吗!
魏艳娘:呸,人家心急如火,与你说个正经话儿,你却把奴一味陶情,随意取笑。我若
破露,恐怕你也是难以干净的!
白 真:宁在牡丹花下死,即就做鬼也觉香。小生早巳说过,既将这身子许与了你,这
身子就是你的。慢说受这小小的累儿,即就为你而死,我也心甘无悔的呀!
(唱)
听言罢来喜洋洋,
我的心中有主张。
罗丞相把她当张敞,
她画眉无笔怎承当!
这才是佳人多情红罗帐,
范郎无力昼夜忙。
此事儿还要设奇想,
帮她些本钱却有何妨!
这事我倒有个美满的主意,善后的办法。只是你大大的有些不便。诚恐说来你
一定是不愿意的。
魏艳娘:哎,事到如今,只要有个方子,能解燃眉,还说什么是便与不便!什么方子,就
该爽快明言。
白 真:哎呀,这话说来,恐怕你决是不愿意的!
魏艳娘:你先是说来我听。
白 真:我若说明,愿意在你,不愿意咧也在你。千万可莫要着恼。
魏艳娘:我是不会恼人的。
白 真 说明的不恼了
魏艳娘 不恼。
白 真:不恼了,你听!
(唱)
此事儿再无別想法,
要美满只有牛易羊。
魏艳娘:要的牛羊何用?
白 真:哎,你听呀!
(唱)
除非是旁人卖酒你挂幌,
另寻个人儿当新郎。
魏艳娘:这话更奇了,花烛辉煌,众目昭彰之地,这新郎都是随便更换的?
白 真:你听呀!
(唱)
这法子想的真妥当,
是神仙也难知其详。
魏艳娘:张冠李戴,还不怕人不知道吗?
白 真:哎,你昕!
(唱)
虽然说张冠串戴是奇想。
岂知晓此事甚稳当。
这也没严它的理由,当花堂之上,虽说是众目昭彰,那新人头顶红绫,岂不是
看不见人的么!若到洞房,揭起盖头,新人能看得见,众人却在哪里呢?
魏艳娘:你这法子,却也倒妙!但是该叫何人去入洞房呢?
白 真:这个人儿,却是很难当选的。若令他人前去,恐怕难入新人的眼光。
魏艳娘:莫非叫你去替吗?
白 真:除却鄙人,却有哪个呢!
魏艳娘:这不是说来说去,都是你一人的好事吗?
白 真:这也是老天下白雨哩,自然给轮(淋)到头上了。谁还愿意走黑路吗!
魏艳娘:那么,你倒愿意,我却偏不愿意。
白 真:看看看,来么,来么。我就老早说道,你一定是不愿意的,且看咋说!
魏艳娘:我把你……
白 真:说过的不恼,怎么给恼起来了!
魏艳娘:我把你……
白 真:你把我怎么样?
魏艳娘:我把你没良心的人呀!
(唱)
奴为你担惊又受怕,
奴为你不顾理和法。
奴为你伤风又败化,
奴为你美玉落玷瑕。
奴为你黑黑白白明明昼昼夜夜心头挂,
你怎忍狠心撇奴家!
伴 兰:姑娘不必错怪于他。我想这个八下二的事儿,除去这样的办法,再无别法。
魏艳娘:我怎能舍得他嘛!
伴 兰:你若怕他辜负了你,舍不得他。我这里倒有个两全的主意。
魏艳娘:怎叫两全的主意?
伴 兰:莫若叫他与你定上个条约,我伴兰作一证明人。看如何?
魏艳娘:这条约,却是怎样的立法?
伴 兰:日间陪你,夜间陪她。你看如何?
魏艳娘:哎,这也是无有法的!任你去办。
白 真:哎呀,照这样日夜工作,恐怕有碍卫生!现在的卫生院倘不答应,如何是好?
伴 兰:白先生你可愿意吗?
白 真:这也出于无方。不答应,该怎么下场呢!
伴 兰:这样,速快去写。
白 真:你且看过笔砚,待我写来。 (写)一夫配两房,可怜昼夜忙,雨露不均降,日月
照尸腔。拿着去!
伴 兰:誊国的文约,姑娘请看。
魏艳娘:咦,哎哎!
(唱)
魏氏女执约好伤惨,
声声不住恨苍天。
实想说夫妻常作伴,
恨恶雨打坏并蒂莲。
奴爱他情意绵绵温而软,
可口的参汤被人餐。
白昼间虽与奴作伴,
到晚来难免独自眠。
奴好比伤春鸟儿昼夜啭,
又好比泪尽血干红杜鹃。
耳内忽听鼓乐显,
必定是彩舆到门前。
件 兰:罗鼓喧天,想必是彩舆巳到。姑姨速快去迎! (白真下,魏艳娘出门下)
第十回 听 房
[白真、罗秋娘上。
白 真:下官荆棘之才,多蒙岳父见爱,实属有愧。
罗秋娘:奴家山野闲花,错蒙才子赏览,亦觉堪羞。
白 真:娘子乃相府千金,何出此言!
罗秋娘:相公乃江浙才子,不必多谦。请问相公,我父昨日以在酒席宴前,将奴许婚。
相公为何坚持不允?
白 真:推诿的原因,不过特以未得父命耳。
罗秋娘:什么未得父命!想是恐奴貌丑,难作翰林的对儿。因而坚持不允。如今你可放心
么?
白 真:小姐貌如天仙,小生何敢多疑!
罗秋娘:既不嫌弃,夜巳深了,你我且到帐中。
白 真:小姐请。
罗秋娘:哎,说是郎君呀!
(唱)
千金难买这一晚,
你莫把此夜作等闲。
奴这里月宫接刘阮,
红罗帐了却三生缘。(同下)
[魏艳娘带伴兰上。
魏艳娘:(唱)猛听得谯楼上鼓三响,
伴 兰:(拉魏艳娘)姑娘去不得!
魏艳娘:(唱)
书房中急煞女红装。
昨夜晚蝶眠花蕊上,
却怎么今晚随风逛。
奴这里隔窗向内望,
伴 兰:姑娘去不得!
魏艳娘:(看窗内,哭,唱)
舌尖儿稍破纸一张。
红灯儿高照纱罗帐,
纱罗帐露出雪鸳鸯。
雪鸳鸯颠倒牙床上,
牙床上点点放红光。
只见她卿卿我我、我我卿卿娇声放,
又见她唧唧哝哝慢呼郎。
似这等春情风流样,
没问那人家怎承当!
忍不住奴将悲声放,
恨不得移步去分香。
伴 兰:姑娘去不得、通不得、通不得! (拉魏艳娘)
白 真:(揭帐)秋娘、秋娘,你的好睡也!
(唱)
耳内里忽听得悲声放,
忙移动身子下牙床。
这一个困眠纱罗帐,
那一个声声断人肠。
一个是芙蓉出水把月向,
一个是怀抱桂花香。
忙移步开门向外望, (魏艳娘哭,白真劝)
哎!
(唱)
见艳娘哭的实可伤!
我这里摇手对她晃。 (摇手,魏艳娘下)
且喜她暗中却背腔。
急忙忙转回纱罗帐,
恐秋娘梦醒唤才郎。 (唤)
这才是野鸟惊醒春光梦,
玉人醉卧杏花楼。 (同下)
第十一回 寻 夫
[周桂娘带菊梅上。
周桂娘:(唱)
眼望燕山恨薄幸,
却怎到今不回程。
恨燕子不把玉笺进,
黄鹤一去永无踪。
必定是路柳墙花移了性,
忘却夫妻糟糠情。
曾不记当日把行送,
言说身荣即回程。
考试录你把状元中,
你不捎书信为何情!
奴乃周桂娘。只因白郎上京应试,将近两载,并无信息。昨日观見考试,白郎
得中状元。不知为何,到今不見捷报。
菊 梅:奶奶,常言道:南朝的粉黛,不抵北地胭脂。况北京乃是繁华之地,那些狂莺
颠燕的时髦女子,满城皆是。我家相公原是个才子调儿 ,以到风月之场,还怕
不迷失本性么!
周桂娘:难道他全把家庭忘了不成!
菊 梅:奶奶,你还不信么!而今的人儿,比不得先前了。不得运的时候,尚记念着家
庭。若是骤然富贵,马上不是恋姘头,便是组织姨太大的小家庭。哪怕他家中
生身的父母,结发的妻子,吃糠咽菜,沿门乞讨,他还顾不得管哩!
周桂娘:依你之见,而今该怎样的办法?
菊 梅:依我之见,莫若前去找他。
周桂娘:既是这样,你速快收拾包裹,就此前去了!
菊 梅:是。 (背包裹)
周桂娘:(唱)
周氏女来好惨伤,
声声不住恨白郎。
实望你富贵把荣享,
却怎么一去不回乡!
前世欠下了路途帐,
没奈何找你到京堂。 (同下)
第十二回 征 贼
[魏介带二将上.
魏 介:(引)
万马奔腾云色横,
千旗招展杀气盈。
本帅魏介。只因倭奴胡夜郎屡次寇关,圣上大怒,命老夫挂帅征赋。众将,兵
扯战场! (同下)
[胡夜郎带兵上。
胡夜郎:(引)
地盘不在大小,
人才哪管低高。
区区千里称海岛,
敢在中国称强豪!
孤家大日本国王胡夜郎。中国为上,我邦为下,年年进贡,岁岁去朝。是孤心
中不服,日夜操练人马,心想以下而反上。昨闻魏介带马前来。儿郎们。与爷
裸袍,兵扯战场。 (下)
[魏介带兵将,与胡夜郎对上。
魏 介
:住兵着。
胡夜郎
魏 介:好一倭奴,无故侵犯边疆,该当何罪?
胡夜郎:魏介,老匹夫!速奏尔主,与吾割让北京。如其不然,休想儿活。
魏 介:嗒,倭奴出言无礼。众将,杀! (战,魏介败下)
[马玉龙上。
马玉龙:(引)
雨打战鼓响,
凤吹旌旗扬。
马玉龙。耳听战鼓连天,待我登高一观。 (魏介,胡夜郎战,魏介败下)嗒,原
是我兵与倭奴交战,看看难以支持,我不免上前截杀一阵。 (下,魏介、胡夜
郎上战,魏介落马。马玉龙内上,接战。胡夜郎下)
魏 介:天哪,哎呀苍天!本帅被那倭奴打下马来,看看命在倾刻。忽然闪上一少年将
军,不知他是何人!
马玉龙:参见元帅!
魏 介:将军,快快请起!
马玉龙:不知元帅与倭奴交战,末将接应来迟,多得有罪。
魏 介:不是杰士前来相救,老夫必受俘虏之辱。不知杰士高名上姓,哪里人氏?
马玉龙:元帅既问,听知了!
(唱)
家住陕西在洛川,
离城十里有家园。
马玉龙怀揣侠义胆,
终鲜兄弟失椿萱。
魏 介:家有妻子不曾?
马玉龙:(唱)
家无妻子少针线,
因伤人命走天边。
魏 介:呵,观见此人仪表非凡,英雄出众,武艺超群。不免将女儿艳娘许他为妻。老
夫百年之后,也算有半子之靠。便是这个主意。这是马杰士。
马玉龙:元帅。
魏 介:本帅有一言,与将军相商。从不从,休得见怪!
马玉龙:元帅有何贵言,请讲无妨。
魏 介:本帅有一女儿,名叫艳娘。年已及笄,才貌尚属不错。杰士若不嫌弃,情愿许
你为妻。
马玉龙:一介小民,何敢高攀!
魏 介:本帅心出至诚,杰士不必推辞。
马玉龙:如此,岳父转上,受婿一拜。
魏 介:贤婿快快请起。哈哈哈!
马玉龙:岳父,贼既胜必骄,骄兵必败。何不速即发兵,与贼二次交战。
魏 介:诚恐倭奴势大,难以取胜。
马玉龙:小婿攻打头阵,誓灭此贼,以报岳父之知遇。
魏 介:既然如此,贤婿听令!
马玉龙:候令。
魏 介:攻打倭奴,不得有误。
马玉龙:得令。 (下)
魏 介:众将,兵扯战场。 (下)
[马玉龙、胡夜郎各带兵上,战。胡夜郎落马被擒。
卒 :拿住倭奴、拿住倭奴!
马玉龙:绑见元帅。 (同下)
[魏介带兵上。
魏 介:(引)
撒得鹰鹞去,
必拿燕雀回。
[马玉龙带卒上。
马玉龙:交令。
魏 介:收令。
马玉龙:打躬。
魏 介:站下。胜败如何?
马玉龙:拿住倭奴!
魏 介:绑上来。
马玉龙:绑上来。
[卒押胡夜郎上。
胡夜郎:参见元帅!
魏 介:唗,我朝不曾亏负尔等,为何纠众造反,侵我领土,占我城关?今被擒拿,该当
何罪!
胡夜郎:元帅若饶犬命,情愿上表投诚,永作附庸。奴子奴孙不敢再反!
魏 介:此言恐无诚心。
胡夜郎:倘若诳言,有知上帝!
魏 介:既是这样,饶儿不死。来呀,打出去。
胡夜郎:哈哈,嘿嘿! (下)
魏 介:一战胜贼,多赖贤婿之力。回朝之日,再好加封。
马玉龙:多谢岳父鼎力提拔。
魏 介:众将,吩咐各营,凯歌还朝了!
(唱)
幸喜得降倭奴边疆平稳,
这功劳好一似七擒孟获。
回朝去奏吾主举荐一本,
到那时灭贼功千古同春。 (同下)
第十三回 庙 遇
[秃林带役上。
秃 林:(唱)
我大叔到处无踪影,
急的我娃子好头疼。
到今日已有三年整,
却怎么黄鹤一去丰都城。
下宫秃……
役 :老爷不偷!
秃 林:林。
卒 :老爷不敢偷人,偷人叫贼状元!
秃 林:扯淡。只因不见了他,业经两载有余。是我到处找遍,并无踪迹。幸因战事未
息,圣上偃文修武,未尝作诗答赋。这也是咱有这几天的官运克行。但是,这
瓷娃包子终久非破不可。是我东庙里烧香,西庙里打卦。
役 :禀爷,来到城隍庙。
秃 林:如此,进庙参神,(跪)城隍爷爷保佑,你老人家主是聪明正直的尊神,我大叔
若在,你与我个上上签。若还不在,你与我个下下签。人来。
役 :伺候老爷。
秃 林:看过签筒。
役 :是。
秃 林:倒是个上上签。人来,看过签簿。
役 :签簿到。
[周桂娘带菊梅上。
周桂娘:(唱)
走的奴心急气儿忙,
声声不住恨白郎。
临行时对奴怎样讲,
却怎么今日丧天良!
可怜奴千山万水高高低低遭魔障,
小小脚儿怎承当!
惊城物博人又广,
该向何处找行藏!
菊梅。
菊 梅:有。
周桂娘:你着,前边那是什么庙儿?
菊 梅:待我去看。哎呀,你看,这一对门神,当真怕怕煞人!奶奶你看,山门以外,
站立着两位门神。面貌狰狞,怕怕煞人。想是秦琼敬德 ,莫非是唐王庙么?
周桂娘:北京哪有唐王庙,想必是城隍庙么!
菊 梅:不管他唐王庙也好.城隍庙也好,是神都有三分灵气。你我何不进庙参神,先
问问相公的信息。
周桂娘:倒也通得!
乔 林:是个上上签儿。你老人家保佑我大叔早早出世,那时重修庙宇,再塑金身。
周桂娘:(唱)
到京中该向何处往,
我只得进庙问行藏。
进门来两廊抬头望,
十八层地狱站两旁。
见许多狰狞恶鬼绿脸红发巨齿獠牙怪形象,
见许多剜心又抽肠。
见许多大秤小斗悬梁上,
见许多解锯分身倒两旁。
人生世何苦遭孽障,
到此时发悔又着忙。
阴曹内报应真不爽,
善善恶恶有昭彰。
把地狱事儿且莫讲,
猛然见书童喜心上。
却怎么他也头戴乌纱身穿紫袍富贵像,
思想起叫奴疑心上。
菊梅你看,那个官儿,不像咱家秃林吗?
役 :我家老爷不会偷人。
菊 梅:恐怕把人认错。
周桂娘:明明是他。待我上前问过。秃林。
秃 林:呵,奶奶。
周桂娘:你也作了官了!
秃 林:可不作了官了。你啥时候来的吗?
周桂娘:不必细问,你作了官了,你家大叔,今在何处?
秃 林:你、你、你问我大叔哩!
周桂娘:他呢?
秃 林:人家我大叔,而今到好处去了!
周桂娘:莫非他巳作了显宫了?
秃 林:咳咳咳,他与阎王爷,当了判官了!
(唱)
三场毕考的真高兴。
到下处与我胡卖弄。
忽有个人儿把他请,
他言道主考讲交情。
谁知他一去无踪影,
金榜上失却状元公。
眼看看状元成泡影。
没奈何顶名把他充。
到今日已有三年整,
无奈何各处问神灵。
周桂娘:唗,好一奴才!必是你贪图富贵,暗起不良之心,将你大叔害死,拿着他的文
稿,顶他姓名,充中状元。你说是也不是?
禿 林:咳,奶奶,你把娃还冤屈死哩!
周桂娘:哎,好狠心的奴才! (打)
秃 林:奶奶,你把娃当真屈死呀!
周桂娘:(唱)
听罢言来怒冲冲,
狼心狗肺小畜牲.
你贪图富贵害他命,
假冒姓名把他充。
得文稿去把状元中,
天理昭彰岂能容!
向前去扯住贼袖领, (扯)
我与你六部把冤明。 (扯秃林下)
第十四回 班 师
[魏介上。
魏 介:(引)
息烟尘四海同庆,
得佳婿一门光荣。
[伴兰上。
伴 兰:伴兰参见老爷。
魏 介:站起来。
伴 兰:呵,是。
魏 介:这是伴兰,怎么不见你家姑娘?
伴 兰:现在后楼。
魏 介:速快去唤。
伴 兰:呵,是。 (下)
[魏艳娘上。
魏艳娘:(引)
一场血战一场幸,
满心欢喜满心忧。
爹爹万福!
魏 介:我儿少礼。坐了。
魏艳娘:孩儿告坐。爹爹一战平贼,与我们中国历史增光,实属一大喜事!
魏 介:儿呀,为父一喜之中,已成两喜。却也算得双喜临门!
魏艳娘:呵,好爹爹!除了征战之外,不知尚有什么喜事?
魏 介:我儿是你不知,为父以在疆场与儿选了个乘龙佳婿。
魏艳娘:(惊)呵?
魏 介:此人姓马名玉龙,人物出众,武艺超群.与我儿正是一对佳偶。岂非一大喜事
么!
魏艳娘:哼!
魏 介:唗,好一蠢才!为父与你讲话,半晌怎么一言不答。莫非其中另有什么別情,还
不与我实说么!
魏艳娘:哎,我的爹爹呀!
(唱)
自从你领兵把寇荡,
万岁爷科选状元郎。
儿奉旨主考科场上,
有江南举子白玉堂。
论才学品行真高尚,
论文章赛过骆宾王。
论诗赋李白杜甫一般样,
论容貌风流赛阮康。
儿点他状元龙虎榜,
儿相约秦晋许东床。
魏 介:原是这样。这也难怪我儿,为父征贼,三年不知,五载不晓。婚姻之事,不妨
我儿自主。但是马将军一边,如何处理?
魏艳娘:不若将他请来,言明此事,着他另订婚姻。
魏 介:只有如此。家院走来。
[家院上。
家 院:伺候老爷.
魏 介:速请马将军前来。
家 院:是。 (下)
魏 介:我儿。你且退入后堂。
魏艳娘:孩儿遵命。 (下)
[马玉龙上。
马玉龙:(引)
边疆平倭寇,
帅府招东床。
岳父在上,门婿拜揖!
魏 介:这个!马将军请坐。
马玉龙:岳父如此称呼,真个折杀小婿了。
魏 介:这是马将军。你看老夫年迈昏聩,有一事儿颇觉对将军不起。说来你可莫怪!
马玉龙:呵,岳父,你我翁婿至亲,何出此言呢?
魏 介:老夫在外征贼,将近三年有余。不料女儿在家,已与今科白状元相约婚姻。还
望将军别选名门。
马玉龙:这个!元帅既不在家,何以令爱私配姻缘。岂不知古人云,婚姻须待父母之命。
元帅以公侯门第,而有女子偷墙相窥,钻穴隙相从,真道的岂有此理也!
(唱)
听言罢来怒气生,
恨声元帅太无情。
你不必巧言有作用,
公卿女逾墙将人从!
魏 介:唗,好一马玉龙,这就不是。本帅乃系情出无法,为何竟敢言语伤吾!
马玉龙:是了。元帅的用意,不过与末将上一政治手腕,也不过王充用吕布之意。只是
疆场许亲,无人不知。翁婿相称,将近半载。此事没齿之辱,宁作牺牲,万难
与你甘休!
魏 介:既不甘休,任你自便。
马玉龙:你也难以料就。
魏 介:任你自便!
马玉龙:你也难以料就了!
(唱)听言罢来笑哄哄,
哈哈,嘿嘿!
(唱)
可恨元帅理不通。
既与我将政治用,
就不该许配女花童。
军营中众目昭彰皆为证,
我与你六部把冤明!
好恼! (下)
魏 介:哎,越发的懂下酱了!
(唱)
此事儿闹的真糟糕,
休怪他言语发牢骚。
他若还六部将我告,
这才算懂下一锅胶! (下)
第十五回 部 审
[张家驹、李生彦同上。
张家驹:(引)身列六部公卿位,
李生彦:(引)执掌一朝大军机。
张家驹:大人请了。
李生彦:请了。
张家驹:今日罗相府中,商议军国大事,我等早来会集。言还未尽,罗相来也。
[罗彦芳带校尉上。
罗彦芳:(引)
官居一品百揆首,
权压六部万民师。
张家驹
:老相爷。
李生彦
罗彦芳:众大人。哈哈,嘿嘿!众大人,请釆上坐。
张家驹
:还是老阁相上座。
李生彦
罗彦芳:如此,你我大家就座。 (同坐)
[周桂娘同菊梅扯秃林上。
周桂娘:(唱)
恨贼子狼心真禽兽, (打秃林)
恶仆害主情难容。
扯贼来到部门首,
忙击动法鼓把冤伸。 (击鼓)
罗彦芳:呵,何人击鼓?
校 尉:两个疯妇人,手扯今科白状元,击鼓喊冤。
罗彦芳:嗒,哪里来的疯妇人,竟敢辱打公卿,这还了得!左右,与我带上来。
周桂娘:爷爷,与小女子伸冤!
罗彦芳:唗,好一大胆的疯妇人,为何凌辱公卿于朝市之上!罪该万死,何不从实的招来!
周桂娘:小女子原是白玉堂之妻。
罗彦芳:唗,既是白玉堂之妻,为何辱及夫主。更属野蛮!左右,与我乱棍打出。
李生彦:慢着、慢着,慢慢慢的慢着。大人你看,这一妇人,情出急迫,必有什大隐
情。还是问过为是!
张家驹:大人的高见!
李生彦:下跪这一妇人。
周桂娘:有。
李生彦:既是白状元之妻,就该夫荣妻贵,为何辱及夫主?不必惊怕,慢慢的讲来。
周桂娘:爷爷既问,听奴道来!
(唱)
大老爷在上容奴禀,
齐妇含冤沉海中。
周桂娘本是奴名姓,
因找夫主来上京。
李生彦:既见夫面,就该同享皇恩。为何夫妻反目呢?
周桂娘:(唱)新状元不是庐山景,
李生彦:呵,状元都有了假的么!
周桂娘:(唱)他本是我家一书童。
李生彦:这才奇了。白状元他是书童吗?书童怎能得点状元!
周桂娘:(唱)
大比年上京把试应.
这奴才跟随到北京。
图谋富贵害主命,
顶替姓名把他充。
把前冤情仔细禀,
大老爷与民把冤明。
李生彦:这不是奇闻吗!白状元,这夫人讲的可是实话吗?
秃 林:呵,我的大老爷呀!
(唱)
大老爷在上容我禀,
听我把话说分明。
秃林本是我名姓,
跟随主人到北京。
李生彦:他向哪里去了?
禿 林:(唱)
到京科场把试应,
喜洋洋回到客店中。
他言道文章做的实有幸,
把稿子交与我手中。
忽有个人儿把他请,
李生彦:请他却是何人?
禿 林:不是别的,就是今科钦点主考魏彦俊那个王八曰的!
罗彦芳:哼!
秃 林:哎,我没说啥!
(唱)
谁知晓一去永无踪。
金榜上题名身高中,
报子报到客店中。
李生彦:你可到他家去问么?
秃 林:事到这里,我焉有不问之理了!
(唱)
到魏府连问三次整,
门官坚执不招承。
眼看看状元成泡影,
没奈何顶名把他充。
这是娃前后真实景,
大老爷在上细详情。
罗彦芳:满口胡道。好一个大胆的奴才!想是你大叔下了科场,你问他出的什么题目,做
的什么文章,稿子哄到你手,将他害杀,图谋富贵,顶替姓名,充中状元。你
说,是也不是?
秃 林:大老爷,我实实是个冤枉!
罗彦芳:何冤之有。这样恶仆害主,如何容得!左右,狗皮扒了,与我重责四十,吊在廊
下。
校 尉:是。
[吊秃林打。
秃 林:大老爷,你把娃冤屈死呀!
[马玉龙上。
马玉龙:哎!
(唱)
中帅府气的人团团战,
恨元帅做事理不端。
不顾前情昧亲眷,
恃势力作恶实难堪。
马玉龙岂受人辱践,
拚生死与我定要鸣冤。
行步儿来至六部院,
忙击动堂鼓响连天。 (击鼓)
罗彦芳:又是何人击鼓?
校 尉:马将军击动堂鼓!
罗彦芳:二妇人且到屏后。
周桂娘:是。 (同菊梅下)
罗彦芳:传他来见。
校 尉:击鼓人上堂。
马玉龙:告进。参见相爷!
罗彦芳:唗,好一大胆马玉龙!大院的堂鼓,乃是为军情大事而设,非有军国大事,不得
擅击。你有什么原因,将它击动。你说!.
马玉龙:末将负天大冤枉,不能伸理,因而击动堂鼓。请大人原谅。
罗彦芳:你状告何人?
马玉龙:状告当朝大帅魏老元戎。
罗彦芳:唗,魏老元戎前在疆场,一日三本,拔荐与你。不知感恩,反来告他。这样无
义的匹夫,如何容得!左右,与我乱棍赶出。
校 尉:啊。
李生彦:慢着、慢着,说你慢慢慢的慢着!大人你看,马将军如此情急,必有什么冤枉。
凡事总该问个明白,何能随便赶人。难道我们皇家的六部,都不许人鸣冤吗?
罗彦芳:你问、你问。
李生彦:自然的要问么!马将军过来。我且问你,你告的这魏老元戎,须知他是老相爷的
亲家。亲家不亲家,如今不管他。把你天大的冤枉,先与我细细的讲来!
马玉龙:大人,听知了!
(唱)
自幼儿生性太刚勇,
因伤人命江湖行。
云中鹤难把行踪定,
任意遨游到边庭。
在疆场救过他的命,
因此上请咱到帐中。
宝帐中问过咱名姓,
他言道家有女花童。
众将官文武皆为证,
许与末将作赤绳。
罗彦芳:越发给奇了!老夫与他同僚三十余年,只知他有一翰林公子,并没有女子。他拿
什么许你。这不是奇事吗!
马玉龙:据老大人所说,他那样一位堂堂皇皇的大帅,名列三公,位居一品。既没有女
儿,难道假捏是非,用什么美人计欺骗末将不成!
罗彦芳:咦,这个……
马玉龙:这个什么7
李生彦:不成话了!
马玉龙:(唱)
因此上不顾性命与贼拼,
才平灭倭奴立大功。
他与我翁婿相称数月整,
实不想回朝昧前情。
李生彦:我且问你,他这昧婚,却是怎样的说法?
马玉龙:他说他征贼在外,不料他女儿不顾廉耻,业已自作主张,许与今科的白状元了!
罗彦芳:这话越发的胡说! 白状元已成假的,現吊丹墀,怎么还能许他!
禿 林:大老爷,并没有此事。他诬赖我呢!
罗彦芳:据老夫看来,总是你以在边庭,与他有什么冤仇,故意捏造虚情,陷害于他。
你说是也不是?
马玉龙:你且住住住了。疆场上非我马玉龙一人,许亲之事,尚有众将在场。此冤何难
明了!何劳大人,替他遮辩。据末将看来,魏元帅官高位大,又是老大人的亲
家。你们有意官官相卫,欺压我这小小的将官。你说是也不是?
众 :咦,这个!
马玉龙:又这个了什么!难道没有你们这个六部,在下的冤枉,就沉在海底不成么!
(唱)
听言罢气的人团团战,
恨你们做事理不端。
是亲家不该来护短,
欺压小官为哪般!
马玉龙生就钢铁胆,
不怕势力不怕天。
九龙口里把理辩,
一定要公理胜强权!
李生彦:挡住、挡住,马将军莫可造次,有话慢慢的商量。你要知道,对于审案,乃是
我刑部大老爷的责任。其他官儿,都是淡事。你若上告御状,我老爷就吃不了
的!左右,还不快与你马老爷看个座儿。
马玉龙:赫赫六部,那有末将的座位!
李生彦:坐下、坐下,坐下好说话些。还搬扯个啥吗!
马玉龙:嘿。 (坐)
李生彦:这是众位大人。
众 :大人。
李生彦:你看,这两宗黏案子,据下官的肉眼判断,少不了定有连带的关系。你们说,
我看的如何?
众 :大人的高才!
李生彦:哎,什么乃高才!把案子问的简直成了胶条了。越问越是糊涂,还能称得高才吗!
我有心把这两宗黏案提回我老爷衙内审问,怎奈魏老元戎官高位显,难以审
讯。据下官的意思,趁大家都在这里,莫若把他老人家访来,问问端的。你看
如何?
罗彦芳:如此正好。家院,(家院上)去奔魏府,有请魏元帅前来议事。
家 院:呵,是。 (下)
罗彦芳:哎,真道岂有此理!
(唱)
这事儿倒叫我孤疑不断,
真个是直懂的比胶还黏。
魏亲家他何曾有过婵娟,
把什么许与他相结姻缘.
若说是马玉龙强赖亲眷。
欺辱的大元帅所为哪般!
这事儿实叫我难以判断,
思在前想在后越思越黏。
[家院卜。
家 院:禀相爷,大元帅到。
罗彦芳:有请。
家 院:有请。
[魏介上。
魏 介:(引)
鞍马之劳未休息,
军国大事又费心。
那是众大人!
众 :老元戎,咦,哈哈!老元戎为国抗敌,剿除丑类,实属不世之功!
魏 介:多赖众大人筹策,万岁的洪福。老夫何功之有!
众 :老元戎之言,未免过谦。
魏 介:好说。请问众大人,传老夫到部,有何军国大事商议?
罗彦芳:非有什么大事商议。你的部下马将军言道,老元戎以在边庭将女儿艳娘许他为
妻,回朝之后,又昧婚缘。老夫与你同朝为官三十余年,只知你有个彦俊公
子,并没有女子,却拿什么许他?这话说到哪里去了!
魏 介:提起这事,内边倒有个大大的隐情。事已到此’不能不说。你们不嫌聒耳,听
我道来!
(唱)
未开言不由笑呵呵,
众位大人听我学。
说明此话你们莫要笑,
众 :不笑、不笑!
魏 介:(唱)彦俊儿本是女多娇。
罗彦芳:什么?这不是胡说吗!你的儿于既个女儿,我那女儿抓养的孩子,难道是私养的
不成吗!
魏 介:老大人说的话,老夫一字不懂。
李生彦:老元戎,难道你还不知吗?自从你征贼去后,罗老相国把他的女儿秋娘,嫁与令
郎为妻。业经两载之久,早与你抱上孙孙了。难道你还不知吗?
魏 介:哪有这等事吗!女子与女子同居,怎能生产孩子?呵,莫非我魏门阴功广大,老
天怜念,与我恩賜后代,接延香烟。呵,惭无此理!呵 ,断断乎必无此理也!
(唱)
自幼儿与她男妆扮,
不过承欢乐天年。
因此上唤她把书念,
在金榜题名点状元。
李生彦:这两宗黏案的根源,恐怕就在这里了!
秃 林:对着哩,要寻把把,就在这这!
李生彦:这是众位大人。
众 :大人。
李生彦:据老元戎所云,凭下官的肉眼看来,莫非那个白生,果在魏府吗?况据秃林这个
奴才口供言道,他大叔系魏府所请。恐怕我的眼光, 猜的有些不错哩!
众 :还是大人的远见!
李生彦:什么远见,远见就该早看透,也不叫这一伙看戏的朋友着急啦!这是罗大人,令
亲翁既说他的公子是个女子,何不传令爱前来,问问他丈夫,究竟是女是男,
自然明白!
罗彦芳:咳,真个叫人头疼。家院。
家 院:有。
罗彦芳:去奔魏府,请你姑娘前来。
家 院:呵,是。 (下)
罗彦芳:咳,真道的奇也!
(唱)
这事儿叫人难判断,
真个是懂的比胶黏。
两女同居怎生产,
哪有个女子点状元!
[罗秋娘上。
罗秋娘:(唱)
罗秋娘提衣心自惨,
老爹爹做事没检点。
因何故唤奴到部院,
越思越想越难堪。
用袖儿遮住桃花面,
问爹爹唤儿有何言!
罗彦芳:这是儿呀。唤你来部,因为有种奇案,牵涉你家公公。你家公公言道,你家丈
夫是个女子。究竟是男是女,何不讲个明白!
罗秋娘:爹爹你也来了!儿的丈夫既是女子,你儿怀抱的这个呱呱,难道是私养的不成么!
罗彦芳:是呀,为父也是这样的说法。
魏 介:这才奇了。我生养下的,难道我不明白吗!
秃 林:明白些,懂不下这些古董!
众 :这究竟是怎样的缘故呢?
李生彦:别忙、别忙,大家不要乱嚷,我老爷自有道理。没有断这奇案的材料,还敢作
这刑部大老爷的官吗!
秃 林:可吹牛哩,看吹扯咧着!
李生彦:这是罗小姐。你公公说你丈夫是女的,你说你丈夫是男的。且不用管他是男是
女。你何不唤他前来,同众人把这个古董公开的验验,岂不使大家明白么!
罗秋娘:他们讲的话,当真的可笑也!
(唱)
此话儿越说越奇幻,
把男子竟然认嬋娟。
他与我同床夫妻两年半,
是女子怎能生婴男! (下)
李生彦:这是老元戎。你的公子既是女子,何不也令她前来,给大家个明白。
魏 介:连我也越闹越糊涂了!
秃 林:我倒越闹越明白了!
魏 介:家院。
家 院:有。
魏 介:吩咐伴兰,与你姑娘女装来见。
家 院:是。 (下)
魏 介:哎,真道的头疼!
(唱)
只为我征贼二年半,
谁知晓府中出稀罕。
女夫妻洞房怎相见,
为什么又能产婴男!
秃 林:就有个下种子的呢!
[罗秋娘扯白真上。
罗秋娘:白郎,说是你来呀!
(唱)
回府去对郎细问过,
才知晓空中有楼阁。
似这等不该瞒哄我,
就该对奴早实说。
你两当真是怪物,
做的事儿赛诸葛。
你的夫人层层摞,
奴的丈夫非一个。
魏小姐她是一害货,
你也算世上一怪物。
她是害货你是怪物,
奴的丈夫却有两个、却有两个!
[伴兰同魏艳娘女装上。
伴 兰:姑娘,说是你来呀!
(唱)
数十年包子今日破,
把翰林变成女娇娥。
叫声姑娘休要躲,
丑媳妇终要见阿婆。
你两个天生是怪物,
做的事儿太难说。
放的状元他不作,
藏藏躲躲偷吃喝。
白先生真个是怪物,
你也算咱家一害货。
他是怪物你是害货,
藏藏躲躲不肯出窝,不肯出窝!
姑娘,说是你来呀!
罗秋娘:白郎,说是你来呀!爹爹,孩儿方才回府,将他问过,谁知他才是姓白,不姓
魏。
罗彦芳:呵呵呵,我明白了!
众 :呵呵呵。我们大家也给明白了!
秃 林:我娃子早就明白了。不怕把人屈死吗!喊他妈的喊,大老爷,冤枉!
罗彦芳:这奴才是个好的。左右,解下来。
秃 林:大叔,你做的好事呀!
(唱)
开言叫声大叔哥,
害的我娃好苦着。
只图你风流去快活,
把状元中到人绣阁。
虽然说我把官儿作,
尻板子挨了四十多。
这条命儿我不要,
龟娃子爱在世上活!
白 真:虽然说受点屈,倒作了两年多的官!
秃 林:哪个王八倒爱作官!
[周桂娘急上。
周桂娘:那是官人,你好没来由也!
(唱)
自从你上京把试应,
无一日不挂在心中。
只图你风流又任性,
全不念糟糠受屈情。
这样无情又薄幸,
倒不如一死了此生! (欲撞堂柱)
[众役卒阻拦。
白 真:这原是我一人的不是。你们不必埋怨,且到后堂。
李生彦:这是众位大人。
众 :大人。
李生彦:今天这两种公案,看下官看的眼光如何?
众 :大人远见。
李生彦:什么远见,有一人未曾搁处。这是老元戎,你看伴兰跟随令爱,将女扮男十余
多年未露破绽,也算得忠诚可靠。况且她的容貌尚属不错,依下官的意思,老
元戎莫如将她收为义女,许配马将军,以了这件公案。你看如何?
魏 介:尽在大人。
李生彦:马将军,你的意下如何?
马玉龙:事巳明了,末将理当遵命。
李生彦:既然如此,今乃黄道吉日,就令他们当部正式结婚。人来。 (卒上)
卒 :有。
李生彦:唤傧相。
卒 :傧相走来。
[傧相上。
傧 相:(念)傧相傧相,太觉冤枉。人家成对双,咱的单调上。伺候众位大人。
李生彦:吉言奉上。
傧 相:是。(念)真状元来假状元,男状元来女状元;莫笑状元充状元,再看状元娶状
元。拜天地,拜高堂,夫妻交拜,入洞房。
(马玉龙、伴兰、白真、周桂娘、罗秋娘、魏艳娘同下)
罗彦芳:同请宴上。
众 :请。 (同下)
(剧 终)
(责任编辑:田高峰)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