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秦腔剧本)《胭脂案》(全本)
《胭脂案》
人物表
鄂秋隼——小生 秀才 简称(鄂)
卞胭脂——小旦 简称(胭)
王喜燕——彩旦 简称(王)
宿 介——秀才 简称(宿)
毛 大——丑旦 役 简称(毛)
李再生——须生 县令 简称(李)
吴南岱——须生 巡抚 简称(吴)
郑杨氏——青衣 简称(郑)
宿 母——老旦 简称(母)
施云章——老生 学使 简称(施)
赵 干—— 杂 役 简称(赵)
郑胭脂——小旦 简称(脂)
施 旺—— 杂 家院 简称(旺)
中 军—— 简称(中)
龙套、衙役、校尉若干
第 一 场
[幕启,路边,卞家门前,樱花、垂柳,春意盎然。
[鄂秋隼上。
鄂: (唱)春光明媚引飞燕,触景思人好惨然。
郊游不慎丢脂盒,解愁反将愁闷添。
(白)胭脂盒盖啊!胭脂盒盖,你虽不值千斤万两,他人拾去只知闺中所有,
可我……
(唱)三年前郑胭脂赠盒相伴,山海盟凭着它要结凤鸾。
遭不幸瘟病起天降利剑,窈窕女染重病命赴黄泉。
丢失脂盒心疼烂,活活急煞鄂生员。
人去物失两不见,相逢只有在梦间。
[胭上泼水。
鄂: 啊!
胭: (见状娇羞)呀!
鄂: 胭——脂!?
胭: (背白)他如何知我叫胭脂?!
鄂: 莫非我鄂秋隼真是遇见鬼了不成?
胭: 好一相公这就不是,大天白日如何咒我为鬼呢?
鄂: 请问小姐,你父何人?
胭: 相公,你看。(指牌)
鄂: 原是卞老伯之女,失敬,失敬。
胭: 刚才泼水,几乎污了你的衣衫,多有得罪。
鄂: 哪里,哪里,小姐请在,我便去也!
(唱)她真象郑氏女站在当面,引得我思亡人阵阵心酸。(下)
胭: 嘿呀!
(唱)好一个俏书生身入陋巷,素衣襟遮不住美貌才郎。
他不知因何故心怀惆怅,目含泪轻感叹独自悲伤。
胭脂女暗同情无法可想,欲问他又怕是人骂轻狂。
二八女叹自身今生何往,但不知与哪个偕老情长……
[王喜燕上。
王: 胭脂妹!
[胭脂一惊。
胭: 哎呀,是喜燕嫂嫂到了,请到屋里坐。
王: 不,我还急着呢。
胭: 嫂嫂莫非来取绣帕?
王: 是的,不知妹妹可曾绣成?
胭: 倒也绣成,待我拿来。(入内)
王: 好呀!
(唱)胭脂女见鄂生心情不静,怎奈是无月老难吐真情。
我何不成人美将她来问,搭鹊桥叫他们美满终生。
胭: 妹妹手笨,嫂嫂休要取笑。
王: 谁不知妹妹你是个巧手能人,何必过谦。
胭: 还望嫂嫂指教。(递帕)
王: 好呀,这支红梅绣在白手帕上,真是红白相映,其妙无比。
胭: 嫂嫂过奖了。
王: 一点也不过奖,(再次展开)真跟鲜梅一样,叫人越看越爱看,妹妹真是手儿
巧、人品好,哪家郎君娶了你真是跌进了福窖。
胭: (羞容满面)嫂嫂你……
王: 妹妹,卞伯伯去送你那郑氏姨娘,你怎没有同去?
胭: 我乃女孩子家,怎好抛头露面。况且,我还要守门挡户。
王: 妹妹,方才有一相公在你家门前徘徊,不知妹妹可曾看见?
胭: 嫂嫂休得胡说,什么相公,我全不晓。
王: 你不知道,我可晓得。
胭: 他是何人?
王: 他就是南巷的鄂秋隼秀才。
胭: 是他!
王: 你当是谁哩,他就是你短命的姨姐郑胭脂的未婚女婿,你姨姐病逝,你这个
卞胭脂倒还有福,你若愿嫁鄂生,嫂嫂就把这个月老当了。
胭: 嫂嫂又来取笑了。
王: 妹妹,鄂公子可是个难得的郎君呀!
胭: (背唱)一句话说得我面如绯霞,我怎好将心事明说与他。
王: (唱) 男大当婚,女大当嫁,岂能久住在娘家?
常言良玉无二价,时机错过空嗟呀。
鄂生风流又儒雅,妹妹如玉胜似花。
你若愿吐真情话,银河飞渡我作筏。
胭: 嫂嫂呀!
(唱) 嫂嫂休要可口笑,妹妹有言听根由:
桃源不通阳台路,天遣鄂郎到此游。
若能与他成婚媾,可除妹妹终生忧。
王: 哈哈,你是愿意的了?
胭: 还望嫂嫂玉成才是。
王: 只要妹妹有心,保管嫂嫂一说就成,只是口说无凭,还需一件信物才是。
胭: 这……不知绣鞋可成?
王: 不雅,不雅。
胭: 我头上这只银钗呢?
王: 太俗,太俗。
胭: 这个太俗,那个不雅,嫂嫂你说要赠何物?
王: 妹妹,你那只经常不离身的玉脂盒儿就是最好的信物。
胭: 这…..玉盒儿那是亡母所留,我自幼不离身的宝贝,若是送人……
(从身上拿出脂盒沉吟)
王: (拿过脂盒)哎,有何顾虑,这盒儿正是鸳鸯双星,我只将这个盖子与他,这
底儿还留在妹妹身边,待到花烛之夜,盖底相见岂不甚美。
胭: (娇羞)嫂嫂你……
王: 羞、羞、羞。
[胭下,幕闭,王在幕前。
王: 哎好呀!
(唱) 胭脂妹妹太多情,此事需要引线人。
[宿上。
宿: (接唱)无意读书心烦闷,陋巷巧遇意中人。
真乃巧极,学生本当去寻你,就把你遇上了。
王: 说也真巧,我有件东西正要赠你,也就将你碰上了。
宿: 娘子要赠学生何物?
王: 说是你来看。(展帕,脂盒盖落地,王拾盒盖)
宿: (接帕)哎呀,娘子巧手,妙夺天工,我当视同性命,好好保藏。不知娘子
所拾何物?
王: 一个玉脂盒盖。
宿: 有盖无底,要他何用!
王: 谁说有盖无底,底盖现成,只要有人从中撮合,正是现成的一对。
宿: 娘子此话怎讲?
王: 此处不便交言,你且到我家中,我学与你便了。
宿: 你丈夫贾三郎可曾经商离家?
王: 昨天就已走了,你且随着我来。
宿: 娘子先行,学生随后就来。
王: 要为胭脂作引线,
宿: 寻花问柳又一天。(下)
——闭 幕
第 二 场
[二幕前,毛大上,赵干从对场上。
毛: 心因站班日日黑,眼为赌钱夜夜红。
赵: 到处寻他寻不见,恰巧碰在路当中。毛大!
毛: 赵干兄,你寻我何事?
赵: 你欠我那五两银子,倒是给还是不给?
毛: 谁说不给?我这里有一样宝贝东西拿来顶账你看怎样?(取出一玉脂盒盖)
赵: 你可不要忘了,我因老母染疾,要去东昌探亲,回衙后你一定还我银子!
毛: 忘不了,忘不了!(见赵已去)啊哈呸!欠了几个臭钱,天天跟上嗡嗡,今天
我没钱,有钱也不给你!哎,贾三郎离家贩货,他小老婆王喜燕单吃另住,不
如拿着这个脂盒盖去会喜燕便了。
[二幕启。
毛: (唱)喜燕象牡丹未开败,教人不来又想来。
来到喜燕门首外,待我叩门会裙钗。(敲门)
王: (上)想是宿郎来了,待我开门。(开门)
毛: (急溜进)三娘子!
王: (一惊)啊!深更半夜,来此作甚?
毛: (嬉皮笑脸的)三嫂啊!
(唱)久闻你风流名花容月貌,因情急难以待彼此相约;
你有情我有意莫负月老,望三嫂多怜念共渡鹊桥。
王: 走!
(接唱)
你莫将灵芝当野菜,休要纠缠快滚开;
谁不知我婆娘冰清玉洁,我岂能染污泥丧失名节。
毛: 哈哈,吃饭防噎,走路防跌,你和宿介的事儿,我早就看在眼里,你还在我
面前装正经。
王: 这个?
毛: 这个干什么,不知你的底细,我焉敢前来!
王: “擒贼要赃,捉奸要双”,你拿住我什么把柄?
毛: 这个?
王: 这个什么?身在官衙,夜入闺门,知法犯法,若不快滚,我便呐喊!
毛: 嗨嗨,三娘子,何必动怒,我这给你带来一件宝贝,保你一见喜欢。(递小包)
你若不接,等我捉住你和宿介,便是一刀……
王: 这……拿来,站远(将脂盒摔出门外)滚!
毛: (一惊)啊,我的宝贝!(下)
[王急关门。
[宿介上。
宿: (唱)适才去将鄂生会,怎奈天黑尚未归。
三娘子开门来!
[王喜燕手执笤帚出。
王: 哼!又来敲门,老娘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(开门乱打)我叫你喊……
宿: (惊慌、袖中小包落地而未觉)喜燕,是我,你……
王: (听出是宿)啊,是你,快快进屋。
(极表亲热,扶进门)
王: 宿郎受惊了,待我查看。
[毛大摸上。
毛: 把我的玉脂盒盖摔到哪里去了,啊,在这里。(毛拾宿介丢失之盖)嗯,宿
介娃娃来了,机会正好,今夜晚我就给她捉个双的看看!(隐)
王: 宿郎,可曾将那玉脂盒盖交给了鄂秀才?
宿: 娘子有所不知,我去找那鄂生,谁知他郊游未归,盒盖我又带回来了。(在袖
内中一摸,发现丢失,一惊)啊!不好了!
王: 何事惊慌?
宿: 我用绣帕包裹脂盒盖儿,怎么丢失了呢?
王: 好一宿郎,这就不是,绣帕且莫说起,那玉脂盒盖如何丢得,那是胭脂姑娘与
鄂生定情之物,他日要凭底盖相见,你若不能面交鄂秋隼,就当原物归还胭脂,
怎敢丢失!
宿: 啊……想也丢失不远,娘子快找一灯笼,你我一同寻找。
王: 好。(入内执灯)
毛: 好啊!
(唱)有此物胭脂女定在我手,你二人这事儿我不追究;
今夜晚去卞家偷花盗柳,入广寒会仙姬攀登凤楼。(下)
[王执灯上,与宿同出门。
王: 快找。
宿: (在灯下细找)咦,这帕子是白底红梅,怎么变成灰的了。
王: 快找盒盖,管他灰的白的。
宿: 这、这不是盒盖?(将王氏丢出门外的那只盒盖找着)
王: 哎呀!幸喜寻得脂盒盖。
宿: 一场虚惊怪我来。
王: 少贫嘴,进屋。(二人下)
——闭 幕
第 三 场
[二幕前,毛带二役上。
毛: 奉了老爷命,前来住鄂生,开门来!(打门)
鄂: (开门介)原是公差到了,有得何事?
毛: 带了!
鄂: 慢着,我乃黉门秀才,为何带我?
毛: 不要罗嗦,到了大堂自然知晓,押上走!
役: 走吧,走把。
鄂: (唱)闭户因失罗帐暖,开门迎得铁索寒。
[众押鄂下。
[二幕开,聊城县大堂,四衙役排班。
[李再生升堂。
李: (引)两榜进士官七品,奉命聊城辖黎民。
(诗)每日饮酒三更后,作赋吟诗会朋友,
閤县人役待我厚,赵干、毛大最出头。
本县李再生,今日接到凶杀一案,告状人卞胭脂言道,深夜之时,有人自称
秀才鄂秋隼要入她的绣房,她怕歹徒破门而入,故而呐喊,因此惊动她父,
她父出门追赶,歹徒便将她父杀坏,我命仵作前去验尸,毛大提取人犯,想
必来也。
仵: 验尸得盒盖,报与老爷知。禀老爷,小人前去验尸,卞牛医实属匕首所害,
身旁留有脂盒盖一枚。
李: 呈上来!将鄂秋隼带上来!
役: 带鄂秋隼!
[毛押鄂上。
鄂: 人在家中坐,祸从天外来。
役: 有刑。
李: 去刑。
鄂: 父台在上,生员拜揖。
李: 口称生员,在监在庠?
鄂: 身在黉门,尚未登科。
李: 这一脂盒盖可是你的?
鄂: 啊?学生此物昨日丢失,怎到父台堂上?
李: 我在问你,你倒问我。我且问你此盖来于何处?
鄂: 学生未婚之妻郑氏胭脂所赠。
李: 哼!(冷笑)真倒胡说,哪里又来个郑氏胭脂,分明是卞胭脂所赠,你说是不是?
鄂: 哈哈哈哈……
李: 因何发笑?
鄂: 我笑李大人的胡审乱断!
李: 狂妄之极,跪了回话!
鄂: 头带儒巾,岂能跪你。
李: 哼!这有何难,毛大——
毛: 在!
李: 书贴一页,晓与学房,除去功名。
毛: 是!(下)
李: 卞牛医被杀,你可知情?
鄂: 读书之人,非礼勿动,杀人情由,何必问我?
李: 不怕你口巧舌辩。来——
役: 在!
李: 带卞胭脂上堂!
役: 胭脂上堂!
胭: 为报杀父仇,何惧上公堂!民女参见老爷!
李: 这个胭脂盒盖可是你的?
胭: (一惊)呀!难道我父真是他——他杀的不成!
李: 可是你的盒盖?
胭: 是——是民女的——
李: 为何有盖无底?
胭: 盒底在民女身边。
李: 呈上来!
鄂: (惊慌)啊?!莫非她真是鬼嘛?
李: 走!看你貌似清高,实乃肮脏无比,什么见鬼不见鬼!来呀——
役: 在!
李: 将这一狂徒押下!
役: 是!
鄂: 哼!
役: 走!(押下)
胭: (呈盒盖)老爷请看。
李: (离座、执盒盖、盒底,反复套合,得意地)妙啊!
(唱)底对盖来盖对底,盖底不差半分厘,
不是行奸把祸起,尸首旁怎能将寒热盖遗。
(入座)卞胭脂!
胭: 民女在。
李: 如何勾引奸夫,杀死你父,还不从实招来!
役: 讲!
胭: 呀!
(唱)大老爷问此话叫人惊诧,我怎能引歹徒将父来杀。
自幼儿丧母后靠父养大,一颗心对苍天神明鉴察。
父被杀肠寸断泪如雨下,望老爷悬明镜仔细详察。
李: 大胆!
(唱)分明是与奸夫图谋致祸,有物证你还敢巧言辩驳;
看起来你本是帮凶一个,不动刑怎肯将实话招说。
胭: 民女前来告状,你叫民女招的什么?
李: 大胆!
(唱)铁证在前还巧辩,小小女子够刁顽,
要将生铁炉中炼,刑不重则法不严。
役: 啊!
李: 拶子伺候!
役: 啊!(取刑具)
胭: 哎呀,不好!
(唱)大堂上要施刑百口难辩,老爹爹冤未伸又降祸端,
却原来堂府中这样审案,酷刑下弱女子这样辩冤。
李: 有招无招!
胭: 我实在的冤枉呀……
李: 拶起来!
役: 啊!(施刑)
胭: 哎呀!
(唱)大老爷一声喊如狼似虎,(喝场)
看起来杀父贼难以审出,
我不该到县衙喊冤击鼓,
到如今反落得有泪难哭。
李: 若还不招,另动大刑,来!
役: 啊!
胭: 慢着,既然老爷要致我于死地,我——招认就是!
李: (冷笑)嘿嘿——去刑。谅你不敢不招,讲!
胭: 我用胭脂盒盖招引了歹徒,杀——杀——杀死我父。
李: 画押上来!
胭: (画押)唉……
李: 押下去!
众: 啊!
胭: 冤枉啊!(押下)
李: 哼!人是贱虫,就得用刑,若不用刑,怎吐真情。卞胭脂已经招认,鄂秋隼
若再不招,我叫他粉身碎骨!
[毛大上。
毛: 禀老爷,除名已毕!
李: 好!将鄂秋隼押上来!
役: 是!
[二役押鄂上。
鄂: (傲然上)未做犯法事,不怕上公堂。
李: 鄂秋隼!你如何勾引少女、杀死卞牛医,还不从实招来!
鄂: 真乃可笑也!
(唱)鄂秋隼入黉门采芹游泮,家虽穷学不辍苦读圣贤,
我与那卞胭脂一面之见,无故的杀她父所为哪般?
李: 现有胭脂盒盖为证。
鄂: 父台!
(唱)脂盒盖郑氏女生前所赠,因郊游丢失它无影无踪,
这脂盒与凶杀怎能并论,实可笑李父台自作聪明!
李: 哼!不怕你口若悬河,推的干净,底盖套合不差毫厘,胭脂已经招供,你尚
狡辩,来呀——
役: 啊!
李: 重打四十!
役: 啊!
[行刑。
役: 一十——二十——三十!
赵: 禀老爷,没有气了。
李: 白面书生,真不经打,冷水激醒!
鄂: (挣扎爬起)
(唱)昏沉沉只觉得冷水扑面,梦悠悠身如泥剧烈疼酸,
挣扎扎睁双眼大堂细看,恶狠狠众衙役站在两边,
我未曾犯王法却挨大板,骂一声李再生真乃狗官。
李: 有招无招?
鄂: 我未犯法该招什么?
李: 哼!冥顽不灵,来呀!
役: 啊!
李: 大刑伺候!
毛: 慢,鄂秀才,你看老爷大堂有三十六套刑具,不怕你的骨头再硬,也要你皮松
肉烂,好汉不吃眼前亏,我劝你还是招了好!
鄂: 哼,哈哈哈!
李: 为何发笑?
鄂: 狗官!
(唱)狗官你妄食禄草菅人命,不推情不问理全凭用刑,
只可叹刑具才三十六种,身无愧我岂怕身入刀丛。
李: 哈哈!嗨嗨!一个穷秀才竟也这样刁顽。来呀!
役: 啊!
李: 将那三十六套刑具,一一用来,看你硬,还是刑法硬!
鄂: 狗官!你有三十六套刑具,我有一腔浩然正气,未曾犯法,哪个怕你!
李: 拉下去!
役: 啊!(拉鄂下)
李: (唱)莫想到鄂秋隼这样死硬,重刑下定教他招认实情。
[毛大上。
毛: 禀老爷,一套刑具未用完,他已昏厥!
李: 可曾招认?
毛: 半句未招,还在那里大骂老爷。
李: 这这这却怎处?
毛: 老爷,同谋犯卞胭脂已招,鄂秋隼就是不招,也可以定案,况且这玉脂盒他
两一人认了底,一人认了盖,盖底套合无缝,这案子岂不可以了结了吗?
李: 嘿嘿,看你外貌不扬,心里倒还精细,此案一了就命你做班头。
毛: 多谢老爷栽培。
李: 启开文房,待我行文济南府,退堂!
(唢呐牌子曲)
——幕 闭
第 四 场
[二幕前,毛大上。
毛: (引)
不如意事常八九,可与人言无二三。
(白)因为那事,是我一刀杀了卞牛医,鄂生为我做了替死鬼,只说从此风平
浪静,挨到秋后就可了案。谁知今日白牌来调胭脂一案,又抓宿介、王喜燕,
看来此事凶多吉少,三十六计,走为上策,哎呀!我若走了,不正告诉人家
咱是凶手吗!这……哎,想我身在衙门,岂能疑在我的身上?此事一无人见,
二无物证,怕他咋的。常言道:“一人不开口。神仙难下手。“从此以后,
我吃肉不喝酒,出气不张口,见人三分笑,全都称朋友,谁能把我当凶手。
[役上。
役: 毛大。
毛: 啊!啥事?
役: 李老爷有令,命你我带齐一干人犯,前往济南,快走!
毛: 走。(同下)
[二幕开,吴南岱二堂,吴沉思上。
吴: (唱)奉王旨巡山东安抚百姓,来济南查案卷混乱不清。
聊城县胭脂案冤情甚重,把一个黉门人判了极刑。
命人役去聊城捉拿真凶,平冤案放胭脂搭救鄂生。
[中军上。
中: 禀大人,聊城县令到。
吴: 有请。
中: 是,有请聊城县令!
李: (念)离了聊城县,来到巡抚堂。聊城县令参见师兄巡抚大人。
吴: 师弟少礼,请坐。
李: 谢座。师兄捉拿宿介、王喜燕为何?
吴: 你坐一旁,听本院审问。带王喜燕上堂。
中: 王喜燕上堂。
[王上。
王: 参见老爷。
吴: 王喜燕!
王: 伺候老爷。
吴: 你将卞胭脂的玉脂盒盖交于何人?
王: 这……
吴: 这个什么,还不从实招来。
王: 这话从何说起?
吴: 哼!你看这是何物。
王: 啊!玉脂盒盖?
吴: 认得不错,你将它交与何人?
王: 这……
吴: 还不从实讲来!
王: 老爷呀!
(唱)老爷重审胭脂案,真情怎敢再隐瞒,
若不当堂讲实言,难免要将我牵连。
吴: 你将玉盒盖交于何人?
王: (唱)胭脂女与鄂生柴门相见,她二人有情义我心了然,
小妇人愿为她穿针引线,因此上将盒盖收在身边。
吴: 你就应交于鄂生才是。
王: (唱)鄂秀才在学馆我难以相见,因此上托宿介转交他前。
吴: 此话当真?
王: 民妇不敢道谎。
吴: 来!
中: 在!
吴: 将王喜燕带下。
中: 是。(王下)
吴: 看来宿介嫌疑最大。
李: 这……
吴: 来,带宿介!
中: 宿介上堂!
[宿介急上。
宿: 学生参见大人。
吴: 下跪可是宿介。
宿: 是学生。
吴: 你可认识此物?(亮盖)
宿: 脂盒盖?
吴: 认得不错,你将它置于何地?
宿: 哎呀不好!
(唱)这脂盒盖好奇怪,曾经丢失又回来,
二次丢失今又在,教我如何把口开。
吴: 为何不言?
宿: 老大人,此物原是王喜燕交付于我,让学生转交鄂生,学生当夜去寻鄂生未
见,又将盒盖遗失在王喜燕门前。是我点灯去寻,幸喜寻见,当夜带回家中,
欲想翌日寻找鄂生,详谈真情,是我走至鄂生门前,在身上一摸——
吴: 怎么样?
宿: 脂盒盖不翼而飞。
吴: 哼哼哼,真是胡说!岂有丢而又得,得而再失之理,不动大刑,量你不肯实招,来!
中: 在!
吴: 带下重打四十!
中: 是,走!(押下)
李: 师兄呀!
(唱)胭脂一案已审定,真凶就是鄂秋隼。
宿介并非杀人犯,师兄何必费精神。
吴: 师弟!
(唱)熟读诗书悉律令,判案精明理要通,
且坐一旁听我审,岂容歹徒脱法绳。
[宿上。
宿: 谢过大人轻打!
吴: 有招无招!
宿: 小人已经说过,盒盖确是丢了。
吴: 满口胡道!丢了也罢,我且问你,你与王喜燕有何关系?
宿: 这这……
吴: 讲!
宿: 并无关系!
吴: 走!既无关系,她为何不将盒盖交与鄂生,又要你去转送?
宿: 这……
吴: 讲!
宿: (背唱)大人堂上问此话,教我怎样来回答?
有心不将真情讲,难免又要动刑法。
我与那王喜燕青梅竹马,因此上也难免常到她家。
吴: 哼哼,好一个黉门秀才,好一个知礼的书生,放着诗书不读,每日寻花问柳。
既和王喜燕私通,又怎能不得陇望蜀,既有卞胭脂盒盖,又怎能不李代桃僵。
因你夜会胭脂,被她拒绝呐喊,惊动了卞牛医,卞牛医抓你不放,你情急难
以脱身,才将卞牛医杀害,你说是不是?
宿: 这……
吴: 这个什么?
宿: 小人得盒盖是实,丢盒盖是真,若言杀人,真是冤枉。
吴: 不动大刑,怎肯实招,来!
中: 啊!
吴: 大刑伺候!
宿: 慢慢慢着,看今日百口难辩,招也是一死,不招也是一死,不如招认,也免
受苦。小人我认了就是。
吴: 事实面前,你敢不认?卞牛医可是你杀?
宿: 是……是我杀的。
吴: 画供!
宿: (念)有口难辩真与假,前悔容易后悔难。
吴: 押入死牢。
中: 走!(押下)
吴: (唱)果然是师弟你草菅人命,不详情不推理冤枉鄂生,
若不是本院我今日再问,又怎能提宿介获得真凶。
李: 为弟已错,还望师兄大人海涵!
吴: 走!身为民之父母,竟敢草菅人命,本院若不念起同窗之情,定要将你……
李: 还望大人轻处!
吴: 除去乌纱回乡为民!
李: 啊!(李惊恐,跌坐于地,摘下纱帽)
吴: (背立案后,不语)……
——幕 闭
第 五 场
[二幕开,李再生青衣小帽上。
李: (唱)李再生在途中自思自叹,想起了胭脂案心中不安。
我只道鄂秋隼行奸做案,与胭脂合计谋卞公归天。
重刑下胭脂女招供莫辩,因此上将他们打入死监。
报济南只等待秋后处斩,未料到胭脂案起了波澜。
我审判用重刑铸成错案,吴难岱也用刑又平了冤。
论证据都是那盒盖一件,其结果竟然是如此这般?
这才是失之毫厘谬千万,南辕北辙两茫然。
细思想还怪我才疏学浅,未贪赃也成了害民昏官。
一路上暗流泪悔之已晚,胭脂案成内疚有口难言。
为此事难入眠少用茶膳,三岔口暂歇缓悔恨从前。
[李坐于树下石上。
[胭、郑上。
胭: (唱)卞胭脂出监来珠泪满面,
郑: (唱)你不该赠脂盒惹出祸端。
胭: (唱)幸喜那吴大人详察善断,
郑: (唱)今日里才能够拨云见天。
(白)胭脂,来在三岔路口,我儿歇歇,再好赶路。
胭: 姨娘,那边有一男子,我们这边歇缓。
郑: (风趣地)这一男子,咱山东地面,老百姓一个个笑脸夸奖吴青天,锁眉怒骂
李狗官,你一个人独坐低头,面带愁容,莫非李再生那个狗官是你的什么亲戚
不成嘛!哈哈哈。
胭: (牵郑)姨娘,他就是李老爷——
郑: 啊,他就是李再生,我不见你倒还气小,今一见你就——
胭: 姨娘你……
郑: 你不要管,让我问他几句。
李: 大嫂不要上气,慢慢讲嘛!
郑: 好气也!(直逼李)
(唱)李再生你真是灭门县令,你害的卞家人日暮途穷。
你不该无凭证草菅人命,冤好人帮凶犯为了何情?
杀人贼虽然是豺狼成性,你比那杀人贼还残还凶。
不推情不问理刚愎自用,大堂上靠酷刑逼成口供。
李再生!
李: 大嫂!
郑: 狗官!
(唱)我今天要来把你问,
李: 请讲!
郑: (唱)你为何先要打告状之人?
你为何不捉凶手来审问?你为何王法颠倒害百姓?
我妹丈为他人除患祛病,反落得含屈死有冤难明,
我甥女申父仇反遭监禁,鄂秋隼也被你判了死刑。
要不是吴大人高悬明镜,卞鄂两家要断宗。
恨不得咬你一口才解恨,狗官你真比豺狼还要凶。
李: 哈哈哈,大嫂你骂的好,你骂的对!
郑: 我骂的不对,你把我杀了,我知道你当官人有权杀人。
胭: (哭)苦……
郑: 我儿不要啼哭,你且上前再骂他几句。
胭: 姨娘,叫骂能将我那死去的爹爹复活,孩儿我就叫骂,可怜我那爹爹一死,
丢下我一个人……苦……
郑: 我儿不要啼哭,你爹爹已死,你就是姨娘亲生,以后我儿终身大事,就由
姨娘我给你做主。
胭: 话虽如此,可惜我娘留给我的胭脂盒押在官府,难以拿回。
郑: 我儿不要太伤心,前年你那胭脂姐姐赠与鄂生一个胭脂盒盖,你与鄂生同
是被这个狗官蒙冤的,姨娘作主,把你许配给他,岂不甚好。(有意用话刺李)
胭: 尽在姨娘。
郑: (面对李)你听着,我是郑胭脂她妈,卞胭脂的姨娘,你要再当官,就派人
前来抓我,咱们走。(下)
[李望着郑的去向,愧恨交加。
李: (唱)郑大嫂出言似利剑,句句话直刺我心肝。
满面蒙羞悔已晚,我有何颜站人前?
猛想起当年事一件,我曾和吴南岱评说前贤。
老恩师他在旁一一指点,要学那比干相能分忠奸;
蔺相如保赵国有识有胆,汉萧何多智谋国泰民安;
唐魏征为社稷直言敢谏,宋包拯爱庶黎民呼青天……
我和那吴南岱对天发愿,立誓言中皇榜定做清官。
老师尊寄深情将我切盼,他盼我做清官莫忘前言。
看今日吴师兄清名高远,我险成阶下囚人骂狗官。
此一去回故里亲友羞见,二老问胭脂案该对何言?
走无路退无处柔肠寸断,三岔口5再生泪淹心田……
[李无力地扶着路边巨石,这时宿母急上。
母: (唱)可恨宿介小奴才,
不走正道自遭灾。
顾不得山高路远向前迈,(跌倒李扶起)
多谢先生扶我来。
李: 大娘,你急跑不停,今欲何往?
母: 老身要去济南告状。
李: 大娘家主哪里,因何要去济南告状?
母: 老身宿门康氏,家住聊城,去济南巡抚堂前为我那不争气的儿子申冤。
李: 令郎可是宿介?
母: 正是那个奴才。先生贵姓?
李: 学生李再生。
母: 原是李老爷,老身失敬了。李老爷因此案罢官,我儿宿介又为此案蒙冤,你
我真是不幸。
李: 我丢官实属无才,难道令郎也是冤枉?
母: 闻听人说,他为一个胭脂盒盖儿定我儿死罪,李老爷请看。(递盒)大娘请
坐(坐石头上)请问大娘此物从何而来?
母: 李老爷请听!
(唱)奴才放荡不长进,每日只在诗酒中。
那晚带醉睡未醒,脂盒盖藏在衣袖中。
我去整衣暗藏定,预料无有好事情。
果然今日遭不幸,因此带它将冤明。
李: (唱)听大娘讲一遍如梦初醒,却原来胭脂案还未审明。
我无才错断案险杀鄂生,吴巡抚将宿介又屈押监中。
听大娘之言令郎果然被冤,学生随你带着此物前去巡抚堂前为令郎申辩,不
知大娘意下如何?
母: 我儿含冤,申告无门,李老爷如此仗义,转上受我一拜。
李: 大娘快快请起。
(唱)不怨郑氏她生气,
还怪自己把民欺,
今随大娘济南去,
吴师兄:
你别负盛名枉读律。
大娘请。
母: 先生请。 (二人同下)
——幕 闭
第 六 场
[二幕前。毛大上。
毛: (念)胭脂案,胭脂案,你审我判都扯淡,
只要有人替我死,管他宿介鄂生员。
单等宿介脖子断,官老爷全都是青天。
[赵干上。
赵: 毛大、毛大!
毛: 咋?
赵: 你这趟去济南出了差,请还我那五两纹银。
毛: 给你说没钱没钱,真格的罗嗦。
赵: 哎,我等着用钱哩,也罢,就将你上次拿的那个玉脂盒盖给我,我也好去换
几个钱来!
毛: (一惊)呀!(背白)那一壶不开他提那一壶,想那脂盒盖,我早已放在卞
牛医的尸首旁边,他现在又要,我在哪里去弄?我若不先哄住他,他若张扬
出去,岂不坏了我的大事?……我不免先给他点甜头,以后也好设法除去这
个心头之患,(对赵)哈哈赵干,我这身上只有二两银子,你先拿去,等我
找朋友多借几两将债还清,你看如何?
赵: 你可不要失信。
毛: 大丈夫出言,驷马难追。
赵: 我先走了。(下)
毛: 啊哈呸!你等着瞧吧。(下)
[二幕开,施府二堂,施上。
施: (引)文章经天地,道德柱家帮。老夫施云章,钦命山东八府学使。胭脂一案,
几乎蒙冤无辜,多亏吴弟子重审,才查得真凶宿介,使那无辜蒙冤者鄂秋隼得
以复生。昨日观见邸报揭载吴南岱对胭脂一案的判词,理直据真,令人叹服,
真不愧为朝廷栋梁,老夫的得意门生。难怪百姓口呼青天,哈哈哈。
[施旺上。
旺: (引)座有谈经客,门多论诗车。
禀老爷,原任聊城县李再生求见。
施: 这个庸才他来做甚?就说老夫不见。
旺: 是。(下,又上)禀老爷!
施: 讲。
旺: 李再生二次求见。
施: 就说老夫不在。
旺: (下,又上)李再生跪在门前一定要见。
施: 哼!命他进来!
旺: 有请李先生。
李: (引)故里有名宦,无颜见师尊。恩师在上,学生李再生参拜。
施: 你还有脸见我。
李: 恩师息怒,弟子丢官,不怨天尤人。
施: 今日见我有何话说?
李: 老师尊啊!
(唱)学生丢官曾三省,有愧儒林悔师尊,
食民脂膏受王俸,难体生民报皇恩。
今日丢官才觉醒,愧未详查体民情,
从今往后要谨慎,痛改前非重修身。
施: (接唱)
听他言语甚诚恳,知过能改是圣人。
坐了说话。
李: 学生谢座。
施: 既来我府,多住几日,待有良机,为师也好与你表奏。
李: 多谢恩师挂怀。弟子此来,并非求取功名前程。
施: 所为何事?
李: 恩师可知胭脂一案复审?
施: 此案家喻户晓,怎能不知。
李: 恩师你看吴巡按判得如何?
施: 南岱审案精明,文才出众,老夫昨日观看他对胭脂一案的判结,文词潇洒,
义理精深,其中对宿介的判词,更是法句警策,拍案奇文,难怪朝廷如此
器重,百姓口呼青天,不愧老夫教他一场,哈哈哈哈!可叹宿介有文无德,
正当有为之年,倒弄得身首不保,真乃儒林中禽兽之辈!
李: 恩师对吴巡按此判,信以为真,推崇备至,以弟子看来,宿介并非真凶。
施: 你待怎讲?
李: 又是一宗奇冤错案。
施: 岂有此理!吴南岱如此精明,怎能又是错案?
李: 恩师呀!
(唱)聊城出此胭脂案,多官屡审酿奇冤。
错把枝节当关键,假象倒把真象瞒。
至今真凶法外转,宿介与案不沾边。
施: 这就奇了,宿介不是真凶,真凶是谁?(稍一思索)嗯,我明白了,原来你
为你的丢官不服,妄口诬人。
李: 非也,学生错判,理应丢官,又怎忍我吴年兄重蹈前辙。
施: 嗯?
李: 吴师兄审案精明,百姓称颂,为使他名副其实,弟子特来搬请师尊。
施: 所为何事?
李: 恩师请听:
(唱)牛医被杀把命丧,我未细查问端详,
粗心错将鄂生绑,无据定罪太荒唐。
路遇宿母对我讲,才知宿介也冤枉。
恶人行凶脱法网,故遗盒盖为栽赃。
身入民间才豁亮,不忍百姓再遭殃。
盒盖现在学生掌,其中一定有文章。
施: 小小盒盖,何足为凭?
李: 恩师呀!
(接唱)
弟子丢官深山走,为民才知苍生忧。
宿介娘她言说儿非凶手,另有歹徒在后头。
宿介当晚喝醉酒,他母暗将盒盖留,
牛医当夜遭杀首,尸旁又有盒盖丢。
吴巡抚审案称高手,为何此盖不追究?
错将宿介当凶手,解冤系冤羊易牛。
若不路过三岔口,焉能得知此情由。
因此冒昧来多口,恳求恩师你出头。
施: (唱)听罢言老夫我心有微动,看起来胭脂案确未审清,
我有心去吴府详查细问,怕的是费周折难得真凶,
学使官又怎理民间词讼,若不问又难推师生之情。
也罢,老夫明日就相劝吴南岱重审胭脂一案也就是了。
李: 哎呀恩师,吴师兄非常自信,学生昨日也曾去他府详诉,怎奈他不瞅不踩,
学生无奈前来搬请恩师。
施: 嗯,老夫前去进言,量他不能不听,弟子随我同去他府,你看如何?
李: 学生专求此行。
施: 哈哈哈哈。(同下)
——幕 闭
第 七 场
[二幕前鄂上。
鄂: (唱)吴大人为我平了冤,悲喜交加转回还,
行步儿来在聊城县,想起冤案骂昏官。
[赵上。
赵: 鄂生员,你蒙冤之时,我回家探母,当时若在衙里提醒李老爷,你不至蒙冤,
李老爷也不会丢官。
鄂: 李再生自作自受,提他做甚。
赵: 是呀。你的家舍,我昨日启封查看还是原样,快快回家去吧。
鄂: 如此赵兄请在,为弟告辞。(下)
赵: 我可莫说李老爷呀李老爷,你是个精明能干的父母官,怎么办下这桩冤案,叫
我这手下人也脸上无光哟。(下)
[二幕开。济南巡抚二堂。吴南岱上。
吴: (唱)若非重审胭脂案,怎得百姓呼青天。
只因重审胭脂一案,得到圣上嘉奖,百姓称颂,都呼我吴青天也,哈哈哈!
(中军上)
中: 禀大人。
吴: 何事?
中: 施大人偕同聊城前任李老爷求见。
吴: 啊,李再生昨日前来鼓噪,今日又将尊师搬来,真乃可恼,碍于师尊之面,
传出有请。
中: 有请!
[施、李上。
施: (引)台上挥笔错判易,
李: 台下持理辩冤难。
吴: 恩师到了。
施: 到了。
吴: 请坐。
施: 有座。
李: 李再生参见师兄大人。
吴: 坐在一旁。未知老师尊驾到,有失远迎,学生失礼。
施: 好说。老夫拜府仓促,未及早报,还望海涵。
吴: 好说。老师尊亲临卑府,必有见教。
施: 你为民审案,百姓称颂,老夫钦佩之至。
吴: 学生份内之事,老师尊过奖了。
施: 你的判词老夫早已读过,但是案中麻……
(看李)
李: 另有盒盖一只,不知兄做何审处?
吴: 此乃案外之物,何必追究。
施: 看来你坚信此案已结。
吴: 人证物证,深信无疑。
施: 宿介真是凶手?
吴: 水落石出,铁证如山。
施: 我诚恐李代桃僵。
吴: 听老师尊之言,好象证据不确?
施: 你啊!
(唱)此案你已重判断,解脱鄂生不平凡,
寻出漏洞应进展,如何解冤又系冤?
吴: (唱)铁证如山有证见,怎说我又将宿介冤?
李: (唱)宿介未见胭脂面,杀害她父为哪般?
吴: (唱)宿介私通王喜燕,有少女怎能不贪恋?
李: (唱)宿介并非杀人犯,还请师兄细详参。
吴: (唱)我凭脂盒才定案,怎说我是不详参?
李: (唱)鄂生盒盖并未见,
吴: (唱)此盒与案不相干。
李: (唱)愚弟我凭前盒错判此案,师兄你巧断案民呼青天,
我劝你船未修好莫离岸,若到江心补漏难;
今日重审还不晚,知过能改是圣贤。
且听愚弟良言劝,莫学初审把人冤。
吴: (唱)宿介作案我已判,皇家王法重如山。
李: (唱)既是王法不容变,为何我铸的冤案你**?
吴: (唱)你说我错将无辜冤,请将真凶实犯带堂前!
李: 这……
吴: 哼,嘿……
(唱)怪道来胭脂案无风起浪,原来是李再生心怀不良,
既丢官你就该安分自量,又何必抱着别人尸体哭冤枉。
施: 南岱……
吴: 老师尊!
(接唱)
你莫听李再生胡言乱讲,胭脂案学生我自有主张。
岂可信诡谗言捉而又放,蛇画成再添足未免荒唐!
李: 吴大人你真的不愿再审?
吴: 王法如山岂可轻移。
施: 难道宿介真是凶手?
吴: 学生我自任朝廷命官以来,从未冤枉一个好人。
李: 此话当真?
吴: 众口皆碑,口呼青天,这还能假?
施: 哼!
(唱)我只说吴南岱明查善断,却原来容不得半点良言。
李: (唱)象这样多少人妻离子散,看起来老百姓错呼青天。
吴: 走!堂堂山东巡抚二堂乃是国家大员议事之地,何容闲杂人胡说乱道。出去!
施: 你!……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。
吴: 老师尊,这辩冤审案,非吟诗作赋,请在客厅待茶。(下)
施: 好气!
(唱)吴南岱重名声太得高傲,把忠言全当成耳边风啸。
转面来我把再生叫,你叫我年迈人受讽嘲。(下)
李: 老恩师!老恩师!(思潮起伏,左右为难)
(唱)吴南岱他不听苦口相劝,施大人上了气我好为难。
我有心将此事推手不管,又怎忍宿介他蒙屈含冤?
我有心上京都为民请愿,怎奈何布衣人难以进言。
做官时我也曾办过错案,听百姓骂声高自愧从前。
因此上我挺身再呼冤案,未料想求人时如此为难。(略一思索、情绪转激昂)
正国法岂能怕八府巡按,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才安。(下)
——二 幕 闭
第 八 场
[郑杨氏家中。
郑: (唱)遭不幸我女儿早将命丧,老身我无依靠更是恓惶。
更可恨宿介他杀害妹丈,胭脂女与鄂生具遭冤枉。
吴青天爱黎民才高学广,平冤案小胭脂才见日光。
捎书信叫鄂生前来东昌,与胭脂成婚配结成鸳鸯。
[李再生上。
李: (引)离了济南地,来访郑杨氏。
(叩门)大嫂,开门来。
郑: 定是我那秋隼女婿来了,待我开门。(开门介)
(见李恼怒)哼!我当是谁,原来是你这个糊涂浆子官叩门。
李: (陪笑施礼)郑大嫂你可好?
郑: 我好不好,与你有何相干?
(进门关门介)
李: (急)大嫂!贤大嫂呀!
(唱)郑大嫂关了门不理我,为宿介访真凶不怕折磨。
站在门外施一礼,大嫂呀!你莫要把气生细听我说。
错判案还怪我一时之过,今特来向大嫂赔情认错。
望大嫂涵海量容我之过,请大嫂快开门有话好说。
郑: (唱)听他言来已知错,老身我还有何话说。
他两榜进士能知过,怎能怀恨记前恶。
(开门介)李先生你知错了。
李: 学生我确已知错。
郑: 知错就好,李先生请进。
李: 大嫂请。
[进屋同坐。
郑: 李先生,老身方才言重了。
李: 哎!大嫂性情直爽,苦口良药,言者甚是,愈重愈好。
郑: 不知李先生到这里有得何事?
李: 这里有一样东西,大嫂你可认得?
[李将玉脂盒盖掏出,递于郑,接细看惊。
郑: 此乃亡女赠给鄂生的脂盒盖,鄂生曾说游春丢失,又怎会到李先生手中?
李: 正因此物不明去向,才使胭脂一案纠缠不清。学生今来相访,为了捉获真凶,
特请大嫂详说,为何有盖无底?
郑: 盒底现在老身家中,(取出盒底)先生请看!
李: (将底盖套合)呀,底盖套合无缝,正是一对!大嫂,不知此物与卞家之盒有
甚分别?
郑: 我家祖上有两个胭脂盒儿,刻工图样一般无二,一个盒儿随我到郑家,一个盒
儿随我那妹妹到卞家,别人不知底细,难以分辨,老身一看便知分晓。
李: 这对玉脂盒有甚分别?
郑: 分别倒很细微,我家的这只脂盒盖内有一紫瑕。
李: (看盖内)噢!正是紫瑕,若不细看,很难看出,此盒怎样送于鄂生,大嫂能
否一谈。
郑: 唉!提起叫人伤感,还是不谈的好。
李: 就请大嫂一谈何妨?
郑: 如此听我道来!
(唱)见脂盒不由人泪流两行,回忆起胭脂女叫人悲伤。
她与那卞胭脂姨表同相,从小儿就许配聊城鄂郎。
那一年我有病鄂生探望,临别时胭脂女情意深长。
[灯暗,复明,回忆的画面出现——郑胭脂送鄂秋隼上。
鄂: 贤妹请在,我便告辞。
脂: (从身上掏出玉脂盒儿)鄂郎,这是我娘给我的传家之物,你我今日分别,我
想将此盒儿分开收藏,你我各拿一半,他日花烛之夜……
鄂: 怎么样?
脂: 不就合为一物了。
鄂: (接过一半)贤妹,学生定当好好保藏,见到了这个玉脂盒盖麻——
脂: 怎么样?
鄂: 就如贤妹常在身旁。
脂: 但愿郎君常来常往。
鄂: 学生铭记在心,贤妹请在,我便去了。
脂: 郎君慢行。
鄂: 贤妹留步。
[灯暗复转亮。
[郑擦泪。
郑: (唱)遭不幸东昌地祸从天降,我女儿染瘟病一命夭亡。
鄂生他痛心腑真情难忘,好鸳鸯难成对实在悲伤。
这就是伤心事我不愿讲,李老爷访这事为了哪桩?
李: (唱)听大嫂讲一遍豁然开朗,胭脂案胭脂盒颇费思量。
请大嫂随我去巡按府上,抓真凶为宿介昭雪冤枉。
鄂: (唱)岳母遣人把信捎,胭脂和我俸年高。
(推门进)岳母在上,小婿参拜。
郑: 贤婿少礼,见过李先生。
鄂: 啊!狗官致我于死地,我只道你从此飞黄腾达,可喜你也有了今日。
郑: 贤婿不要再责怪李先生,他是为宿介明冤来了。
鄂: 怎么?难道宿介也是冤枉不成!先生有何凭证?
李: 你看这是何物?
鄂: 此乃郑胭脂赠我之物,丢失多日,你从何得之?
李: 宿介母亲所藏。
鄂: 啊,宿介兄果真蒙冤。
李: 为此我特来你岳母舍下查问,可喜与你相见。
鄂: 李先生此来是公差,还是帮友?
李: 一非官差,二非帮友。
鄂: 却是为何?
李: 为辨真假,为民雪冤,为朝廷严明国法。
鄂: 哎呀好!李先生虽有前失,今日为民雪冤,晚生我愿效牵马缀蹬之劳。
李: 深感生员不记前仇,又来助我,我先谢过。
鄂: 父台少礼,今欲何往?
李: 聊城县内查访拾盒之人。
鄂: 哎呀父台,晚生世居聊城人熟地通,情愿代劳。
李: 生员如此豪侠,令人敬佩,回到聊城,可找赵干相助。
鄂: 岳母,捎信完婚之事,以后再办,告辞了。
(唱)拜别岳母聊城转,踏破铁鞋觅凶顽。
郑: (唱)一见贤婿他去远,老身作证到堂前。(下)
李: (唱)去死牢探访宿介王喜燕,再搬请老恩师辩假雪冤。
——幕 闭
第 九 场
[二校卫上。
校甲: 奉了学使命,
校乙: 前来拿真凶,谁在这里?
[毛、赵上。
毛: 原是二位大哥到了,请到衙内。
甲: 谁是毛班头?
毛: 兄弟便是。
校: 带了!
毛: 哎哎哎,你、你为何带我呀?
甲: 到了济南自然知晓。
赵: 毛大,胭脂一案翻了!
毛: 妈呀!
校: 你是赵干?
赵: 正是。
校: 押上毛大咱们一同走。(同下)
[二幕开。巡抚大堂。吴上。
吴: (唱)李再生错判了胭脂一案,他使我吴南岱名利双全。
待秋后将宿介城外处斩,确保我青天名代代流传。
李再生纵然为宿介翻案,我岂能任他意损我威严。
坐大堂挂出了上方宝剑,谁再提胭脂案绝不容宽。
中: 禀大人!
吴: 何事?
中: 施大人偕同前聊城县令求见。
吴: 这个老糊涂他又来了。就说公务繁忙,免见!
中: 是!(下、复上)大人!
吴: 何事?
中: 施大人二次求见。
吴: 走!尽管对你讲说,为何这样罗嗦。
中: 小人也是那样讲说,怎奈施大人硬要我传。
吴: 不见!
中: 是!(下)
吴: 退堂。
众: 啊。
[鼓声突起吴一惊。
吴: 何人击鼓?
中: (急上)施大人击鼓。
[内喊冤枉。
吴: 升堂!传出有请!
中: 有请!
[李、施急上。
树、李:参见吴大人!(下跪)
吴: 哎呀老师尊,吓煞我也。快快请起。
施: (起对李)你也坐了!
[李施礼坐。
吴: 老师尊口喊冤枉,击鼓为何?
施: 为民请命。
吴: 莫非又为胭脂一案?
施: 为宿介生员!
吴: 老师尊真的听信他的胡言乱语?
施: 他说的对,听信何妨?
吴: 他既然一说就对,为何原审便错。
施: 你的二审也不对!
吴: 老师尊!
(唱)老师尊讲话太可笑,鸡蛋内硬把骨头挑。
铁证如山谁能推倒,
施: (唱)那怕他铁案如山高。
吴: (唱)我劝你莫管闲事好,
施: (唱)岂容真凶法外逃!
吴: (唱)能翻案我头上——
施: (夹白)怎么样?
吴 (唱)能翻案我头上不戴乌纱帽。
李: 吴大人!
(唱)翻不了我的首级做质交。
吴: 怎么?你以人头作保?
李: 正是。
吴: 哼!平头百姓的头能值几何!
施: 好恼!
(唱)吴南岱出言太狂傲,老夫的首级能抵消。
吴: 老师尊,巡抚大堂上可无戏言哪?
施: 当堂立下军令状如何?(对吴进逼)
李: 吴大人军令状可立乎?
施: 军令状可立乎?
吴: 老师尊,还是不管闲事的好。
施: 你莫非舍不得乌纱?
吴: 也罢。就请老师尊调案复审。
施: 何必转府换堂,暂借巡抚大堂一用。
吴: 哎呀好,请师尊升堂。
施: 哈哈!此乃天子代巡,老夫不糊涂。
吴: 哼哼!料也无人敢坐正堂。来,升堂!
施: 慢,再生也要陪审。
吴: 你……升堂!
施: (念)为官多年不判案,
李: (念)借助权威平民冤。
施: (念)学使三审胭脂案,
李: (念)布衣坐堂辩愚贤。(二人相视而笑)
吴: 来!带人犯。
施: 慢,先取宗卷物证上来。
李: 对呀,不拿出此案宗卷物证何为复审嘛。(中军取案卷)
吴: 来人,带人犯。
施: 慢,带鄂秋隼、卞胭脂、宿介母、郑杨氏一同上堂。
吴: 此案之中哪来这许多闲杂人等。
施: 哈哈哈,没有这些人你能审清吗?
吴: 这……?
施: 这个什么?
吴: 审案岂能由你!
施: 哎!是你答应借我一用嘛。
吴: 一同上堂。
施: 慢。
吴: 你……
施: 先叫上述人等上堂。
吴: 快传。
中: 是。鄂秋隼、卞胭脂、宿介母、郑杨氏上堂。
[众上。
众: 参见大人。
施: 起来回话。
众: 谢过大人。
施: 鄂秋隼这盒盖可是你的?
鄂: (接)此盒盖不是晚生的。
吴: 他本来就无有嘛。
郑: 大人,鄂生原先无有。是老身亡女郑胭脂与他婚配,赠有胭脂盒盖一个。
施: 现在哪里?
鄂: 春游丢失。
吴: 一派胡言。
李: 初审宗卷已有记载。
吴: 哼!
施: 嗯,卞胭脂,你且认来(中军转递盒盖)
胭: 此乃小女之物。
吴: 不是此物宿介岂能杀人。
母: 大人,宿介杀人是假,他衣袖之中藏有胭脂盒盖一个,现在我处,大人请看。
(吴惊视)
施: 呈上来。这两个盒盖一般无二。
郑: 大人,这两个胭脂盒原是我父一玉所雕,分给我与卞杨氏所存。
施: 有甚分别?
郑: 我家脂盒盖内有一紫瑕。
施: 此盖内果有紫瑕一点。
鄂: 这正是晚生之物。
吴: 为何有盖无底?
郑: 盒底现在民妇身边,大人请看。
吴: (又一惊)啊?!难道凶手会有两个?
施: 吴大人稍待便知。
李: 来,传赵干、宿介、王喜燕上堂。(赵、宿、王上堂)
三人: 参见大人。
施: 赵干起来回话。
赵: 多谢大人。
施: 赵干,你可见一个胭脂盒盖?
赵: 三月十四日,小人回家探母,去讨毛大欠小人的五两银子,毛大拿出一个胭
脂盒盖顶账,言说是拾来的,小人嫌不值五两银子,也就没要。
王: 大人,三月十四日晚,毛大手拿胭脂盒盖到我家淫戏于我,我因不从,他用
短刀相逼,小妇人情急生智,将脂盒骗过在手,扔出门外。
施: 来,把毛大押上来!
校: 啊!
[校卫押毛大上。
毛: 参见大人。
施: 毛大,你可知罪?
毛: 小人押解人犯,往返聊城济南,十几天来,从未歇缓,不知何故,触犯老爷威严?
李: 毛大,你可认识此物?(示灰帕子)
毛: 不,不是小人的。
众: 敢说不是你的?
毛: 是,是小人的。
施: 毛大,如何杀死卞牛医从实招来?!
毛: 这……
施: 讲!
众: 讲!
毛: 我说、我说。那日郊游闲转,拾得胭脂盒。当晚淫戏王喜燕,偷听脂盒牵姻
缘,我便去会胭脂女,惊动卞老汉,情急我杀人,盒盖放尸边。念起小人是
初犯,下回再不敢。
施: 命他画供。
中: 画供。
施: 吴大人,这毛大该如何发落?
吴: 推出斩首。
校: 啊!
施: 且将你等脂盒拿回。
众: 是。
校: 行刑已毕。
施: 站下。真凶毛大已除,宿介、王喜燕理当释放。
宿、王:谢大人。
施: 你们下堂去吧,退堂。吴大人、吴青天。
吴: 呀!
(唱)审罢案来吃一惊,三审才把案审清,
还怪我名声保得重,到如今只落个何名声?
施: (唱)人非圣贤谁无过,世事纷繁难免错,
知错改错不为过,名副其实万民乐。
李: 冤狱已平,弟子告辞。
施: 慢着,老夫速写本章,保你官复原职。
吴: 贤弟呀,你立志为民,教兄洗目,原谅为兄无理。
施: 你不要老夫的头了。
吴: 愧煞弟子了。
施、李:啊,哈哈……
吴: 来,李再生升为济南府,即日走马上任,取过官带。
李: 这……
施: 哈哈哈。(吴授官带,李跪接)
——剧 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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